秦凯盯着眼前的天花板已经快一个小时了。
宿舍号应该是4#401,秦凯还没出门去验证过,但是觉得应该不会记错。
脑袋里混混沌沌的,但只要一搜索,问题的答案,就会自己跳出来。并伴随着吐槽“自己离开这里也才几年,不会已经老到记不住事情了吧?”
用了半个晚上加一整个上午的时间,他现在其实已经很确定,自己穿越了。
秦凯有些搞不清楚,看着眼前的一切,似乎很是熟悉,但大脑却又明确的告诉自己,这不是自己原来度过的人生。
自己并没有因为啥交通意外死去,也没有碰到什么神奇的不知名宝贝,他只是在平常的一个工作日,睡了一觉,半夜惊醒,就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一间四人寝室里。而且还不是自己读过的大学。
对,秦凯对于这一点,很是确定。
因为秦凯学的是工科类的专业,书桌上放着的却是些《戏剧》,《戏曲剧本写作》《艺术概论》,《中外戏剧史》。
“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我的大数,大物呢?”秦凯脑袋里满是浆糊。“还有我都毕业几年了,被大物折磨的经历为什么还要出现?”
虽然寝室里脱落的墙皮异常冰冷,但这并不能让他轻易的就坚定这个既定的事实。因为事情实在太过不可思议,思绪难免还有些混乱和恍惚,就像面对一张刮开式的彩票,不敢一下揭到底。
小说里,每个主角对待穿越重生,都是像中大奖一样的狂喜。
但如果问现在的秦凯高不高兴,他肯定要啐那人一脸,自己才还完买房的贷款,刚知道老婆怀孕,自己要当爸爸了。
你现在给我说,穿越了?重生了?
那些生活的苦又要重来一遍?
淦!!!
这是一个四人间,床位是上床下桌。秦凯大二的时候就搬过来了。四张床铺分立在房间的两侧,正中的窗户顶上,一台还算新的空调正释放着丝丝凉气,为这个炎热的夏天带来一丝清凉。
寝室正中正坐着四个裸着上身的男人,正在打“升级”,扑克牌甩得啪啪响,一旁还有一个正端着半截西瓜,用勺子挖的汁水横流,站在旁边看着,不时指点几句。
“秦凯,醒了没?该起床吃午饭了啊。”
室友陈希峰贴着满脸的纸条,扭头吹一下,扑啦啦,喊一句。
进门左手边的铺上,秦凯仍然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躺着,任凭屁股底下的凉席已经汗津津。
贴着隔壁同班同学写的《兰亭集序》的墙壁石灰脱落,有些斑驳,墙面上各色动漫的海报杂乱无章,海报一角已经开胶,画面中一个黄头发,脸颊上还有几撇胡须的小男孩,笑起来看着傻里傻气的。
他突然想起来这动漫还有最后几集自己还没有看。当时矫情地拒绝看大结局,固执的认为只要不去看,青春就永远不会收尾。好嘛,现在搞铲铲了,只能再等等了。
脑袋里有画面不断闪回,定格在2012年10月1日这天,举国欢庆的日子里,二十二岁的秦凯流着眼泪,半蹲在汉口火车站,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哭的像个傻逼。
当时年少稚嫩的他一度以为,那时宣告结束的那场恋爱,就是自己一生的爱情。
后来他才发现自己那时的想法有多么无知和可笑,时间是一切的解药,不管当时有多痛苦,只要时间够长,它终有抹平伤痛的那一天。
人生就是这样,很多重大事情的源头,往往在当时都并不起眼。而所谓性格决定命运,其实在于性格成长的阶段问题,我们很多人,都在性格尚未成熟的时候,就做了太过重要的决定。
既然现在自己还在学校,那么,那位叫做柳华的女同学,就应该还是这具身体谈了三年的女朋友……
要不要坑一把?比如种进去一个,然后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不关我的事。
想到坑人,秦凯的脑子一下活泛的坐了起来。
摸出放在一旁的手机,划开屏幕的一瞬间,屏保上笑靥如花的女孩映入眼帘。秦凯一时间又呆住了,为自己刚才的邪恶想法,陷入深深的愧疚之中。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毕竟在社会上浮沉这么多年。
刚才下意识里冒出的邪恶想法,被大脑里另外一个想法生生打断。毕竟是全心全意爱过的人啊。
“噗……怎么了?躺一上午不吭声,又这表情,手机里有鬼啊?”
陈希峰手里还捏着一把牌,满是纸条的一张脸出现在床铺边上,仰着头,吹着纸条,说着话。
秦凯一伸手,把他脸上的纸条全扯了下来……还没有上移的发际线。
一切突然都真切了起来。
“没事,周末嘛,这就起了。”
秦凯和他笑闹了一番,开始穿衣服。睡觉的时候,只穿了个四角内裤,男生寝室一向坦诚相待,特别是在炎热的夏天。换上一件白体恤,大短裤。秦凯就从床上跳了下来。
“没事就好”,陈希峰扭身说,“你们都看到了啊,纸条不是我自己弄掉的。算了,都弄下来吧,打完这把也该吃饭了……对三,这把好几个炸啊我先跟你们说。”
秦凯穿上凉拖,寻着大脑里的记忆,从自己的书桌上拿出一个映着卡通人物的白瓷杯,去到饮水机处准备接点水喝。
等走到位置,秦凯这才发现饮水机上的水桶不翼而飞,只有面板上的热水指示灯还亮着。
秦凯一回头,只见那四人牌友身旁正放着两个10升的空水桶,一旁的书桌上还整整齐齐的放着四个大水杯。
“握草,一帮牲口”。
秦凯无语的拍了拍额头,这才想起他们寝室打牌喝水的优良传统。他也不喝了,伸手关掉了饮水机的加热电源。也没带洗脸盆,把毛巾挂在肩上,晃晃悠悠的出了寝室门。
他们这栋楼都没有独立的洗漱间,一层寝室只有两个公用的洗漱的地方。平常早上有课的时候,排队洗漱的场景堪比赶集。
这栋楼住的都是大四的学生,又加上饭点,洗漱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噗。”
双手捧着冰冷的自来水一次次扑在脸上,冰凉的水带来一次次的清凉,让人清醒、冷静。
秦凯挂着一脸水珠走到一面用透明胶贴在墙上的镜子前,抬头,看了一眼。
镜子很破旧,不少地方刮花了,镜面上还粘有不少,学生洗漱时,不小心留下的牙膏沫。
用手接了点水,泼在镜面上,下意识摸了摸四周,没有摸到,低头看了看水池,喃喃道“哎,没有眼镜啊”
还是固执的摸了摸鼻梁,好像那里应该有什么似的。用手抹去被水气晕模糊的镜面。
秦凯清楚地看见了镜中的面庞,水珠滑过,干净、纯粹,鼻梁高挺,皮肤白皙,就连眼睛都是透彻、清亮的,睫毛上挂着水珠,很长。
“很高兴见到你”,秦凯对着镜子里的那张脸笑了笑,牙齿洁白,没有被香烟彻底熏黄,笑容灿烂,没有厚重的眼镜片,也没有眼睛边的疲惫。
虽然他到现在都还明白,为什么一瞬间,他就从2020的工地狗,变成了12年一枚即将毕业的文艺骚年。
好在工地的生活,枯燥且乏味。脱离现实的穿越小说,一向是他的最爱。既来之则安之。
“现在,是2012年夏。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什么都不意味着!”
秦凯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挤出一个笑容,眉毛上挑,嘴角咧着。
很多都市小说,喜欢把主角扔在90年代,作者们认为那是最好的年代,说那是一个机会遍地的年代。
九十年代的时候,大佬们成功后在各种坐满人的展厅里吹嘘着:只要站在风口,猪都能飞起来的时代。
90年代初,变革的春风吹满地,遍地都是风口,只要你站上去,就能飞起来。
确实在那个时代,有很多看似不可能成功的人在那个时代莫名其妙的起飞,甚至大佬们回忆起来,还会感慨当时如果自己胆子再大点,现在又如何如何。
很多经历过那个时代,又没能迎风起舞的人,总会一边搓着脚丫子,一边叼着烟,对着年轻后辈,眯着眼睛,仿佛那布满眼屎的眼角穿越了时间的长河一般。感慨自己当时不明白,错过了太多机会。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早已不是那个,随便在路口支个小摊就能养活自己的时代。你即使倾尽全力,也许只是刚好能让你在这个飞速发展的社会生存下去罢了。但也有可能,网上发个傻雕视频,突然就火了,然后各种乱七八糟的公司找到你,要给你钱。穷小子一朝暴富的事情也在发生。
我们很难,甚至根本没办法去定义一个时代的好与坏,因为它们往往是伴生的,就像事实上,绝大多数的人,都不能被简单的定义为好人或者坏人。
原来虽好,但可惜,秦凯没赶上那一波90年代的穿越火车。而且这也不是一本重生回去,创业发达的励志小说。
不过秦凯相信他之所以能再回到这个地方,必然不是无用的。曾经二十二岁的秦凯是稚嫩的,纯真的,而今归来的秦凯,虽然有着一张同样青春的面庞,但是其实早已经在岁月更迭的生活锤炼中,变得不再单纯。
“凯子吃饭去了,你是掉坑里了嘛?”走廊里回荡着陈希峰的声音。
“来了,来了”秦凯一边回应着,一边用毛巾擦掉脸上的水滴。
回到寝室,牌局已经散了,隔壁寝室的也已经离开。
寝室里只有陈希峰和顶着一头爆炸头的别双桥。
秦凯一边挂着毛巾,问道“书炎妹子呢?”
书炎妹子是他们寝室的另一个室友,名字叫李书炎,大一时,也不知怎么就被在名字后面加了个妹子的后缀,这一叫就叫到了毕业。
“和他妹子吃饭去了,我们赶紧吧,不然一会啥都没有了。”爆炸头回到。
秦凯笑着点点头,凭着记忆从书桌的抽屉里找到饭卡,然后大喊道“走!吃饭去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