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发，很普通的T恤牛仔裤，眼镜倒是摘了，但还是土。
他评价完毕，对自己得出的这个结论非常满意。
这时候向妍的手机响了，她一看屏幕，脸上立刻堆满笑容，接起来软软地喊了一句“老公”，站起来到露台去了。
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刚刚冒出的一点小得意迎头就被浇了一盆冷水。
一扭头，又看见两个玩得火热的小年轻。
好到花一般的年纪。
再一抬眼，就瞧见厨房里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叶祯心的脸红红的，郁青山那小子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看，目光毫不掩饰。
暧昧流动。
哼，这个世界对单身狗太不友好了。
他气闷。
抖了抖腿。
左脚小腿肚一阵疼。
“嘶……”
收拾完厨房，郁青山又陪着两个小年轻玩了几把网球，叶祯心在旁边看得兴致勃勃，再加上吴露琳一怂恿，也是跃跃欲试，于是四个人干脆玩起了组队赛，一直玩到10点多。
郁青山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开口说要送叶祯心回家。
“我自己开车来的，我送她们连个回家。”
于是叶祯心带着向妍和吴露琳走了。
林森也跟着她们走了。
郁青山站在露台上，看着叶祯心的MINI从地下车库开出来，出了小区大门。蒋尧手里拿着一罐啤酒，幸灾乐祸靠在露台的门框上。
“哎，这小姑娘也真不懂情调。我都做好当司机帮你送其他几个人回家的准备了，偏偏她不解风情，咱们郁男神的如意算盘，落了空喽！”
顺手给郁青山递了一罐啤酒。
郁青山接过，打开，灌了一口。
他酒量天生的好，而且今晚喝得不多，可不知怎么，总觉得酒精如了脑，有点晕乎乎。
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可眼底都是笑。
蒋尧真是看不下去郁青山这幅眼角含春的模样了。
“看来你这回还真有戏啊。”他感叹。虽然知道以郁青山的条件，但凡他出手要追的女人肯定是十拿九稳，可真看到晚上郁青山和叶祯心之间暧昧流动的那一幕，内心半是嫉妒半是落寞。
曾经以为会和自己一起当个万年老光棍的郁青山，居然红鸾星动了。
郁青山不答话。
他半靠在栏杆上，慢慢地喝着啤酒。
目光放远，眉头微蹙。
这是他思考时的神情。
有戏吗？
那天在他的办公室，叶祯心很认真地说，一年之后，她就要辞职回英国。
山高水阔，相隔万里。
前路未卜。
继续前进，还是就此止步？
他想起橘色的灯光下叶祯心如果汁一般的肌肤。她的眉眼不浓，素颜的时候显得特别柔和，可眼睛很亮，是聪慧的，灵敏的那种光亮。
在厨房里那会儿，两人靠得那么近，近到他能感受到她轻微的呼吸，带着淡淡的香气。
冰凉的啤酒从喉咙间滑下去，通体舒畅。
嗯，有戏。
既然喜欢了，那便什么都不用管。
等忙完这阵，他得找个机会，让这戏开场上演。
几天之后，向妍开始休假。
吴露琳列了好长一张化妆品护肤品的单子，请她在免税店买回来。向妍看着那些单子啧啧，小姑娘家家的，真会花钱。
叶祯心看了一眼单子：“都是些挺基础的护肤品，这个雅诗兰黛抗衰老系列，估计是给她妈妈买的。”知道给妈妈买护肤品，小丫头还挺有孝心。
向妍休假，叶祯心的工作量就加了一倍，又是月初，成批成批的样本送到实验室，忙得她是一刻都歇不下来。向妍再三表示了不好意思，可她丈夫平常生意上的应酬多，难得抽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陪家人出去玩。
叶祯心无奈地叹口气：“唉，要不是你那一万多块的豪华度假别墅推不掉，我真想拉着你死活不让你走！”
向妍知道她不是真心，又捶背又揉肩，保证一定带好吃的芒果干回来感谢她。
平常叶祯心和向妍同用一个实验室，等她休假了，才发现实验室里空荡荡的只有自己，还颇有点寂寞。
手不停歇的一整天，加班到晚上9点，总算将今日份的实验都做完了，实验数据一一核对，等明天早上开完科室例会之后，再交由综合分析室写成报告。
关电脑，起身，收拾东西，检查实验室水电，关灯，出门。
初夏的夜晚，空气燥热。
院子里还亮着不少灯。
对面一楼郁青山的办公室也亮着灯。
接连几天，叶祯心下班的时候，郁青山都还在。
不仅是他，整个监察大队，秀山市监察支队，局领导，几乎每天都有在加班的。
不得不说，这不到两个月的日子，叶祯心彻底改变自己从前对机关单位喝喝茶，种种花，看看报的刻板印象。环保督查结束的时候开全局大会，会议的最后领导的几句话让她特别印象深刻。
“****说过，好的生态环境,是最普惠的民生福祉,是最公平的公共产品。环境保护不仅是发展问题、民生问题、社会问题,更是政治问题。中央环保督察期间，我们以思想上政治上行动上的高度自觉,不折不扣、全力配合督察组做好各项工作，以此为契机，立查立改、动真碰硬、务求实效，快速解决了一大批环境污染问题，赢得广大群众的赞誉，切实增强了人民群众的环保获得感，环保部门的地位也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但这些与人民群众的期待和要求还有很大距离。中央环保督查虽然结束了，但环境污染治理，永远在路上。同志们，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们要在认识上更加坚定、措施上更加有力、制度上更加严格、行动上更加自觉,以永不懈怠的精神和永无止境的追求，持之以恒抓好生态文明建设和环境保护工作，做好答卷人，不负新时代！”
虽然是很官方的话语，或许从前的自己如果听见这种官腔，会嗤之以鼻不屑一顾，可当她真切地经历了环保督察，真实地作为环保人的一员，看到了他们真实的工作之后，再听到这些，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其实都是很普通的普通人。
有家庭孩子要照顾，有自己的小追求，小梦想。
可为了一个共同的蓝天梦，即便没有加班工资，依然愿意放弃休息时间坚守岗位。
会抱怨，会发牢骚，但工作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从不缺席。
一群可爱的人。
才走下楼梯，对面办公室的门呼啦一开，灯光里郁青山领头出来，身上制服整齐，一看那架势就知道是要出发去企业现场检查了。
“又出去？”叶祯心顺口问一句。
林森抢着回答：“有个铅笔厂被投诉噪音扰民，我们去现场看看。”
郁青山没说话，只是眼神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叶祯心心里微微一动。
没有再过多的言语，郁青山带队钻进了执法车，叶祯心站在原地，看着执法车消失在大门外，才慢慢走出去，在停车场里取了车。
手机一响。
是郁青山发来的微信：“晚上开车，小心。”
她脸上有不自觉的笑意。
“谢谢。”
紧接着又发来一条：“鹤鸣的老板说明天有新鲜的北海道海胆。”
叶祯心微微一笑，很明显的邀约。
叶祯心上了车，发动车子。
她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和郁青山之间到底算什么。两人对彼此的心思仿佛都心知肚明，却都没有明说。
成年人的恋爱，或许已经不需要一场正正经经轰轰烈烈的表白。
那天和若溪去小酒馆喝酒，谈起郁青山，若溪认真严肃地问她到底作何打算。
她很坦诚：“没什么打算，就是喜欢。”
“那你打算接受他？”
“不知道，或许。”她很明白自己对郁青山的感觉，如果不是喜欢，不会让他靠自己那么近，不会让他有说出挑逗自己的话语的机会。
但那个让两人朝前迈出一步的契机始终没来。
她不急。
甚至有些享受这种相互试探，心里噼里啪啦的那些小火花，肚子里那些呼啦啦啦飞起的蝴蝶……
若溪很意外。
“你不是说一年之后要回英国，到时候，异地恋？不，你这是跨国恋！”
叶祯心喝一口桃花酒，双颊红红。
“今朝有酒今朝醉。”
若溪笑：“你这算是让爱情冲昏了头脑吗？”
叶祯心摇摇头。
“是喜欢。”她说。
是喜欢，是荷尔蒙作祟。
荷尔蒙的作用是短暂的，经得起时间考验的才叫爱情。她和郁青山才认识多久，哪里谈得上爱情？
山盟海誓，生死契阔，执子之手，那才叫爱情。
她回一条：“好。”
然后踩下油门。
回家的路上路过一家小旅行社门口，看到苏梅岛的旅游宣传海报，碧水蓝天，阳光沙滩。
这个时候向妍应该还在中转机场候机。
赤道上那些热带国家，常年生活在如画的风景里，幸福感应该很强吧。
手机响起，一看屏幕。
向妍？
接起来。
是向妍，问了她在哪里，说自己再过二十分钟到秀山高铁站，问她可不可以来接自己。
“怎么回事，你不去苏梅岛了？”
对话那头向妍的情绪不好：“不去了。现在不方便解释。你能来吗？”
“当然能。”
挂了电话，她掉头朝高铁站开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