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旭日东升,新的一天在一片朝霞之中开启它新的历程。
姜松静静的坐在假山之上,等待姜桂枝将他抱下假山,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在姜桂枝的计划里,今日是要正式拜师的。
但是刘炫好像并不在意这些个繁文缛节,直接将一切省去,没有洗手净心,没有正衣冠,没有敬茶,甚至连最起码的四叩首都没有,刘炫只是伸出食指,在朱砂盘中沾了一下,点在姜松的眉心处,以朱砂点智,这就算是收了姜松这个弟子,从此以后,姜松在遇见别人之时,就可以理直气壮的说自己出身刘炫门下,而这一切早已在刘炫的草屋之中就已经结束了。
刘炫被姜桂枝安置在罗府一处厢房里,而在刘炫隔壁,早已收拾好了一间空房,来作为姜松的学堂之用。
在简单的用过一些早点之后,姜松便带着两个憨傻的丫鬟来到了临时学堂。
刘炫似乎早已来了,正坐在教桌之前奋笔疾书,不知他在写着什么。
“学生拜见恩师。”
不管如何,自己与刘炫的师生关系已经确立,这种关系一旦确立下来,那么就必须遵循应有的礼节,在大隋朝这个崇尚礼、义、廉、耻、孝的时代,对老师不尊敬,那可是大罪,这份罪名在大隋律之中有着明文规定。
尊师重道,无论在何年代,都在伦理纲长之中。
刘炫手下不停,抬起头来看着姜松说道:“来的还不算晚,入位吧。”
随后刘炫接着说道:
“为师现今穷困潦倒,手中连一本像样的书籍都没有,只能现写现学,此篇为‘千字文’,乃是幼童启蒙绝佳读物,由南北朝时期梁朝散骑侍郎、给事中周兴嗣编纂、一千字组成的韵文,我们就从此文开始学习。”
刘炫是一个认真严肃的老师,在见到姜松之后,一切就就变得生硬刻板,不辞言笑。
这样的课堂很是让人郁闷,姜松更喜欢那种寓教于乐的教学方式,但是好像不太适合刘炫这样的人物。
刘炫对于学问有着极为的敬畏,甚至刻板到有些执拗,他说做学问没有捷径可言,唯有下足苦工,方可名书中之意,他自己也是如此做的。
在刘炫年轻之时,他与好友刘棹闭户读书,十年不出,虽食有不济,晏然也,这需何等大毅力。
“今日我们就开始学习‘千字文’,此书共二百五十句,每句四言,其中只有一字重复,乃是一‘洁’字,因此严格说来,此文共计九百九十九个生字,我们每日只学习八句,这八句无需你会写,但是要会背诵,你可听清?”
“学生听清楚了。”
“好,我读一句,你跟一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
姜松终于确定刘炫真的有一心几用的能力,刘炫口中咏‘千字文’,并给姜松解释其中含义,手下还能继续书写文章,眼睛仔细的盯着姜松的一举一动,这种压力之下,姜松连坐姿都不敢稍有懈怠,只能全神贯注认真跟着刘炫背咏课文。
刘炫的火力全部集中在姜松身上,这让姜松心理几乎崩溃,哪怕他早已心志成熟,去依然受不了刘炫的灼灼目光。
刘炫的目光明亮的犹如夜空里的星辰,这目光跟昨日见到的那个颓废老头判若两人,也许是吃饱穿暖之后的结果,刘炫的目光似乎能看透人的皮囊,直入灵魂深处,姜松心里很是害怕,他害怕刘炫会有跟孙猴子一样的火眼金睛,会看透他这个盗取别人皮囊的妖魔鬼怪,搞不好在被打出原形,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所以姜松决定关闭心灵的窗口,让你无处可寻。
姜松将眼睛微微眯起,装作用心听讲,用心体会刘炫讲授文章内涵的样子,坚决不在跟刘炫对视目光。
刘炫有些失望,姜松似乎也成不了他心目中的那个得意弟子。
姜松开启了摇头晃脑的死记硬背模式,这也是被逼无奈,在姜松的心里,他本以为凭借着前世几十年的应试教育,拥有着超越这个时代千年的智慧结晶的大学子,在这处处还透露着原始荒蛮的大隋朝怎么也算是神童级别的人,但是事实却是把脸打的哗哗作响,这古文他还真的来不了。
但是十几年的学习经验让姜松学起来并不是很是吃力,仅仅在跟随刘炫咏读了几遍之后,姜松便能将这八句话倒背如流,包括注释以及对这八句话一些自己的理解,一并讲了出来,这让刘炫稍有吃惊。
对于一个三岁孩童来说,在学习之后竟能对文章还稍有自己的见解,这是难能可贵的,从而可以从此断定姜松也是相当聪慧的,并不像刚才自己所想的庸于众人。
学生聪慧,老师当然喜欢,这样的学生教起来会轻松很多,姜松学的快,刘炫便也加快了教授速度,师徒二人,一个用心教,一个用心学,短短的一上午的教学时间,姜松学完了近五十句文章。
这样的成绩,让刘炫也是颇为欣慰,心中暗道:“此子犹可教也。”
在普通人看来,一个三岁的孩童能够如此快速的学习记忆,已经可以算是天才,但是在刘炫面前却也不是特别出众,因为刘炫本人就是天才中的天才,刘炫不但拥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更是有着过耳不忘的能力,他曾经在他恩师张献之读过一篇文章之后,可以一字不差的就将文章重复背诵,这是何等的聪慧,有自己这个标杆存在,因此他看姜松的资质,也只是在偏上一点,根本算不上天才,更别说是奇才了。
按理说刘炫如此奇才,人生应该波澜壮阔,灿烂一生才对,怎么可能会沦落到饥寒交迫的地步,这只能说天妒英杰,生不逢时了。
刘炫学贯古今,融合南北之经学,其才华冠绝北周,于其好友刘棹乃是当世一顶一的大儒,却在朝堂之上屡屡受挫,不得舒展胸中才学,即使到了大隋朝,这种状况依然如此,可悲可叹。
现如今,刘炫之所以同意来给姜松做一个私塾先生,本身最大的原因便是他的白鹿书院已经不能在维持下去,民间尚武弃文,他的书院已经收不到学生了,没有学生来上学,刘炫便收不到供奉,生活便无以为继,他自己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在坚守在书院,他有可能会被饿死在那里。
刘炫来姜府,还有一个原因是看在姜桂枝的脸面上,毕竟他们彼此曾经还有一段师徒之情,当然最重要的就是给自己找一个可以解决温饱的地方,对于教授姜松,那只是随手而劳而已,能不能学好,就看姜松的造化了。
但是此时姜松的表现让刘炫心中改变了初衷,他感觉自己似乎遇到一方璞玉,只要用心雕琢,似乎也能成就一番大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