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算是天无绝人之路,慕容烟爬上一棵梧桐树想看一看附近有没有山洞之类的地方,却意外的发现树枝上缠着一些藤蔓,下面挂着一串串的木通果。
果子已经熟透,紫红色的皮向外裂开,露出里面白得剔透的果仁。她摘了一个掰开吃了一口,十分的甘甜,连籽都来不及吐出来就吞咽了下去。
她只吃了两个,就将剩下的全都用藤蔓捆好打算带回去。回去的路上,一不小心踩塌了一块石头,整个人往下滑了差不多一丈,好不容易抓住了树根才堪堪停住。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刚才她好像听到一颗小石子滚落进洞穴的声音。顾不得被刮伤的手指,慕容烟跳下来,循着声音传出来的方向走过去,缓缓撩开垂落下来的一面碧色藤萝,眼前蓦地一亮,居然是别有洞天。
洞里面很大很宽敞,四面都是岩壁,偶尔有水滴落下。中间有口不大不小的天然荷塘,神奇的发出碧蓝色的光芒,就像是阳光下的海洋,波光粼粼。
洞里被照得很亮,能看到四处生长着很多不知道名的花草和几只受了惊的小狸猫。显然在此之前,这里是它们的家。慕容烟看到这幅奇景,暗自惊叹,情不自禁的走进去仔细看,发现那口碧潭里面原来生活着一种会发光的小水母。
谨慎起见,慕容烟还是在洞里转了一圈,确定没有人类生活的迹象,才安下心来。这个地方这么隐蔽,呆上几天都不用担心会被那些人发现。她记住这里的入口,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原地去找江池。
吃了果子,体力恢复了一些,因为实在找不到东西打火,两人就这么躺在洞里,沉沉的睡了过去。睡梦中,慕容烟只觉得整个人像是被扔进了火炉里面炙烤,浑身上下热得难受。一会儿听到耳边有人“小烟,小烟”的叫自己,用冰凉的东西覆盖在她的额头上,一会儿又闻到浓烈的福马林药水的气味,耳边是医生和护士谈话的声音……
嗓子干涩得难受,像是吞下了一整块的炭火,她想开口说话,却一个字也吐不粗来。
“小烟,小烟……”江迟帆摸着慕容烟滚烫的额头,心急如焚。他不知道该怎么救她,在这样的荒山野岭,没有药物,没有大夫,自己对医理也知之甚少。好在洞里面的荷塘水很清凉,他只能用帕子一遍一遍浸湿,给她降温。
“水……水……”慕容烟的声音喑哑低沉,完全是无意识的嘤咛。
“水,水,好,小烟你等着,我给你弄水。”江迟帆听她开口,又惊又喜,摘了一片不知名的叶子卷成漏斗状,装了小半斗的水慢慢的贴到慕容烟的唇边。
然而,她自己根本不会喝,水直接从她的唇角流出来浸湿了脖子。
江迟帆堂堂卞国的太子,多才多艺,在人前永远都是儒雅亲和,不骄不躁的样子,可此时此刻,他却慌得像个手足无措的莽汉。
他知道慕容烟现在的身体状况非常的糟糕,伤口没有得到及时的处理已经感染,又连续着一天一夜高烧不退,这样下去,她会撑不住。
他不想她死,就算拿自己的命来换,他也愿意。谁能来救救她,谁能来……
“小烟,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是我害了你。”江迟帆感觉前所未有的无力感。这次来瑜国,他其实是存着私心的,他想再看她一眼,然后亲口告诉她自己的身份。他不愿骗她,哪怕只是一个迫不得已的谎言。
“江……江池……”不知过了多久,慕容烟的意识终于恢复了一些,她费力的抬起头,看着把自己抱在怀里的男子,短促道,“别,抱这么紧,难受。”
“小烟,你醒了?好,我不抱,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江迟帆忙小心翼翼的把她身子放平,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来叠成方形给她当枕头垫着。
“难受,好难受……”慕容烟眼神黯然无光,整个人气若游丝,“你走吧,呆在这里,我们两个人都会死。”
“不,你胡说什么,之前你不是说,我们要同生共死!我怎么能丢下你一个人不管!”
“傻瓜,骗你的。”慕容烟虚弱的笑了笑,“如果你不是卞国的太子,如果你只是江池的话,我才不会管你死活。”
“我倒是希望我不是,那你就不会在这里陪我受苦了。”江迟帆心疼的看着她。她的脸颊因为高烧,泛着病态的红光,嘴唇已经干得结壳,看起来那么的脆弱,一点也不像原来的慕容烟。
“放心,我现在还不会死。”慕容烟挣扎着要坐起来,手却使不出力,江迟帆忙过去扶着她,“你到附近看看有没有大夫,找得到的话就来救我,找不到,你就别回来了……你去泉城的衙门找我们的人,到了那里,你就安全了。”
“不行,你现在这个样子需要我照顾,我不能走。”
慕容烟没说一句话都要消耗很多的力气,语速缓慢:“你可以选择,留在这里,眼睁睁的看着我死在你面前还是出去碰一碰运气,或许能找到人救我一命。”
“我……”江迟帆知道现在不是优柔寡断的时候,可是看着慕容烟一个人留在这样简陋的一个山洞里,他实在放心不下。
“去吧。”慕容烟推了他一把,力气不大却非常的坚定,“就像我之前相信你一样,你也相信我,我一定会活着等你回来。”
江迟帆看了她一眼,咬咬牙:“好,我去,你一定要等着我!”
“放心,一定会的,一定……”
看着江迟帆离去的背影,慕容烟长长叹了一口气,望着头顶被荷塘影得光华流溢的洞顶,思绪再次陷入浑噩。
其实,她早该知道江池并不是他的真名,也能相信得出,连二十万两银子都能随便送的人,怎么可能只是一个小小的侍读。她并没有怪他的意思,人生在世有很多的身不由己,当初在瑜国用化名也是无可厚非。
他不像楚泽兰那样神秘莫测,也不想夜无痕那样飘忽不定,更不是萧君默那种捉摸不透,这个端方温润的男子,给她的感觉从始至终都那么的舒服,安心。
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她不后悔也不怨谁,只希望他这一去,能活着被锦衣卫们找到。最后一次,她撒了个谎,其实她坚持不了多久了。因为她发现就算不被外伤和高烧折磨死,她的蛊毒也快发作了,而萧君默给她的那枚药丸,已经在跳崖的时候,弄丢了。
这种毒,除了萧君默,没人能解,就算现在立刻赶回瑜国,只怕也来不及了。
好累……眼皮重得一直往下沉,怎么也睁不开,身体的痛楚好像也慢慢减弱,好想就这样一睡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