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孙悟空将身一纵,跳到空中,一路筋斗,直至北下观看,见到一座立壁千丈、深涧迤逦的险峻高山。
孙悟空默默看了会儿景致,听得有人言语。便下山寻觅,原来那陡崖前,有个水脏洞。
洞门外有几个小妖跳舞,见了孙悟空,吓得扭头就跑。
孙悟空呼喝道:“慢走!去告诉你家魁头,我是正南方花果山水帘洞洞主。那什么混世鸟魔,屡次欺凌我儿孙,我如今特地寻来,要与他见个高低尊卑!”
那小妖听了,疾忙跑入洞里,报道:“大王!祸事了!”
魔王道:“有甚祸事?”
小妖道:“洞外有个猴头称为花果山水帘洞洞主。他说你屡次欺他儿孙,特来寻你,见个高低尊卑哩。”
魔王笑道:“我常听闻得那些猴精说他有个大王,出家修行去,想是今番来了。你们见他怎生打扮,有甚器械?”
小妖道:“他也没甚么器械,光着个头,穿一领红色衣,勒一条黄绦,足下踏一对乌靴,不僧不俗,又不像道士神仙,赤手空拳,在门外叫哩。”
魔王听了,心头暗喜,传令道:“取我披挂兵器来!”
那小妖即时取出。
那魔王穿了甲胄,持刀在手,与众妖出得门来,高声叫道:“哪个是水帘洞洞主?”
孙悟空见他披坚执锐,知他是欺自家没有甲胄兵器,又听得那魔王故意用言语轻贱自家,心头颇恼,喝道:“泼魔这般大眼,也看不见老孙?”
魔王低头见了,笑道:“你身不满四尺,年不过三旬,手内又无兵器,怎么大胆猖狂,要寻我见甚么上下?”
孙悟空见他无礼之至,不由骂道:“你这泼魔,原来没眼力!你量我小,要大却也不难。你量我无兵器,我两只手勾着天边月哩!你不要怕,吃老孙一拳!”说完,纵身跳过去,劈脸就打。
那魔王伸手架住道:“你这般矬矮,我这般高长,你要使拳,我要使刀,使刀就杀了你,也吃人笑,待我放下刀,与你使路拳看。”
孙悟空心头一动,笑道:“说得是。好汉子!出招吧!”
那魔王撒开架子就打,孙悟空窜过去相撞相迎。他两个拳捶脚踢,一个冲一个撞。长拳空大,短簇坚牢。那魔王被悟空掏短肋,撞了裆,几下筋节,被他打重了。那魔王吃不消,闪身躲开,拿起那板大的钢刀,照着孙悟空劈头就砍。
孙悟空迅疾撤身向后,让那魔王砍了一个空。孙悟空见那魔王凶猛,使个身外身法,拔一把毫毛,丢在口中嚼碎,望空中喷去,叫一声“变!”,当即变出三二百个小猴,在周围攒簇。
原来这猴王自从了道之后,身上有八万四千猴毛,根根能变,应物随心。
二人斗得热烈,其他地方也不安稳,只听得“轰”的一声炸响,正南方风云变色,天地喑哑,有金银两色飞虹纵贯长天,接着,一道璨艳的巨大光柱拔地而起,随后,一个硕大无朋的健美猿猴直起身躯,向着光柱伸掌一抓,光柱顿时化作漫天星火坠落,那巨猿张开大口,用力一吸,那漫天流火飞星便倒飞入他口中,被他吞进肚里。片刻后,那巨猿手中握着一根两头篆刻着金色铭文、通体雪银森白的巨大棒子一同缩小了,隐去行踪。
孙悟空倒是眼尖心细的,一看那健美的身形,心中便有数了,当即便想早些了事好去相见,当即心念一动,催动小猴们向那魔王攻去。
那些小猴,眼疾会跳,刀来砍不着,枪去不能伤,前踊后跃,窜上去,把魔王纠缠住,抱的抱,扯的扯,钻裆的钻裆,扳脚的扳脚,踢打挦毛,抠眼睛,捻鼻子,抬鼓弄。
见那魔王被小猴们束缚得动弹不得,孙悟空才去夺过他的刀,分开小猴,照天灵盖劈下,砍做两段。
而后又领着猴毛变作的小猴杀进洞中,将那大小妖精,尽皆剿灭。把毫毛一抖,收上身来。那收不上身的,却是那魔王在水帘洞中擒去的小猴,
孙悟空明知故问道:“你等如何在此?”
约有三五十个猴儿,都满眶含泪,说道:“我等因大王去修仙后,近两年被他征打,不止把我们都摄来,那不是我们洞中的家当?石盆、石碗也被这厮拿来了。”
孙悟空狂躁的嘶叫几声,随即想起悟心的事,心下颇急,吩咐道:“既是我们的家当,你们都搬出外去。”
待群猴搬运完,孙悟空便洞里放起火来,把那水脏洞烧得枯干,尽归了一体。
孙悟空对群猴说道:“你等现今当与我回去。”
群猴焦虑道:“大王,我们被那魔王摄来时,只听得耳边风声,虚飘飘的,便到了此地,不识路径,如今怎得回返?”
孙悟空笑了几声,道:“这是那魔王弄的个术法儿,无有难处!我如今一窍通,百窍通,我也会弄。你们都合了眼,勿怕!这便带你等回花果山。”
群猴依言合上眼,孙悟空念声咒语,驾阵狂风,飞了些许时刻,落下云头。叫道:“孩儿们,睁眼。”
群猴脚屣实地,认得是家乡,个个欢喜,都奔洞门旧路。那在水帘洞中的众猴,都一齐簇拥同入,分班齿序,礼拜猴王。安排酒果,接风贺喜,启问降魔救子之事。
孙悟空详细述说了一遍,众猴大大称扬道:“大王去到哪里?竟然学得这般高超手段!”
孙悟空笑了几声,说道:“我当年与猿魔兄弟辞别你等,随波逐流,飘过东洋大海,先是到了南赡部洲,学成人像,着衣穿履,摆摆摇摇,云游八九年余,不曾有道可访;随后,又渡西洋大海,到西牛贺洲地界,访问多时,幸遇一老祖,传了我俩与天同寿的真功果,不死长生的大法门。”
众猴听得认真,连忙称贺,都道:“大王鸿福齐天!”
孙悟空又笑道:“小的们,也当庆喜我这一门皆有了姓氏。”
众猴道:“大王何姓?”
孙悟空道:“我今姓孙,法名悟空。”
众猴闻说,欣然鼓掌,叫嚷道:“大王是老孙,我们都是二孙、三孙、细孙、小孙、一家孙、一国孙、一窝孙矣!”
说完,都来奉承老孙猴,大盆小碗的,椰子酒、葡萄酒、仙花、仙果,真个是合家欢乐!
孙悟空喝了不少,昏昏沉沉间突然想起了那事,一甩脑袋,大声问道:“孩儿们,猿魔兄弟可曾回来过?”
曾留在水帘洞里的那些猴儿听了,连忙回答道:“大王,猿魔大哥不久前是回来过,慰问我等一番,随后又去了以往时他住的那座顶峰,摘了兰芝,变作千丈高大,崩毁了顶峰,引得天地分化异象,而后得了一根铁棍,猿魔大哥称之为‘不周擎天棍’,之后说是要去东海龙宫向老龙王讨一副披挂,便跳下铁板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