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个夜晚，是久违的好消息。如烟和妈妈围坐在病房前面聊了很久很久。
如烟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和父亲说了。
如烟父亲听完之后，有些内疚：“辛苦你了如烟。如果不是爸妈现在把日子过成这样，你也不用那么辛苦地去大城市讨生活。是我们没能给你最好的。”
如烟摇摇头说：“你们能在我的身边，就已经是我最好的福报了。以前我在国外，看着身边的同学都光鲜亮丽，自己却活得那么辛苦的时候，也会暗暗抱怨。可是现在，经历了这么多这样那样的事情，让我突然意识到，只有能有你们一直在我身边，我们一家人都好好的，我就别无所求了。”
“而且，说到辛苦。现在社会上的人，有几个是不辛苦的呢。日子过得舒服的，毕竟是少数人。剩下的大多数人，不都是靠着双手，默默隐忍地在讨生活罢了。”如烟感叹。
“如烟，回国之后，虽然你工作才一年不到，但感觉你真的长大了很多。想法也和以前不一样了。”如烟妈妈说。
“经历了这么多事，总得成长一点的。以前在学校里，还是比较乌托邦的理想主义，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回国工作了之后，发现真的有太多事，其实很难被人力所控制。”
“以前爸爸总和我说，尽人事听天命，我其实没有当回事。可现在，真的觉得，其实很多东西早就是注定的。”如烟说。
无论是运气，还是性格，还是品格，相信的东西……这些所有的所有，都在让我们逐渐成为现在的我们。
如烟的父亲躺在病床上，面色虽然虚弱，却也能看出他精神恢复了不少。
“所以，凡事不用太过强求。如烟，你要是在上海过得不开心了，还有爸爸妈妈。就回家吧。我们一家三口，吃饭能花多少钱。”如烟的父亲有些虚弱，“经过这一出，我也开始觉得，只要有你们在身边，就什么都够了。那些名啊利的，到头来还不是过眼云烟。”
“老程，你自己一把年纪了，如烟才20出头，难道你想如烟20多岁就回小城市和我们一起养老吗？”如烟妈妈说。
“我这不是一说嘛，怕她太辛苦了。我一想到心里就难受。如烟打小就出去念书，大学就一个人出国各种打拼，现在一个人在上海又遇到了这么多的事……”如烟父亲默默叹气。
“爸爸，其实也不是我一个人这样。我在国外的时候，心里难免不平衡，是因为身边的人，像珂瑾他们，条件真的很好。所以他们基本没有什么经济生存上面的担忧。可回国之后我才发现，这样的人毕竟还是少数。大多数人还是在勤勤恳恳赚钱养活自己。”如烟说。
“包括我和你们说的，坑害我的戴熙和莫凝，其实他们的家里条件也不算好。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其实越来越可以理解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努力地往上爬，这么努力地保全自己的地位。”如烟继续说。
“你能这么想真是不容易了……”如烟父亲点点头，“我倒是没想到，你这么小就能想到这么多东西。”
如烟笑了笑，“经历了这么多事，也看懂了很多事。包括梁若逸……”提到梁若逸，如烟的心还是会抽动一下，“包括梁若逸，都是性格使然罢了。他自己也说过，最后的选择无非是你看中什么而已。”
“梁若逸……他没有义务来帮助你。只是他这样做，显得很自私，为了保全自己罢了。”如烟父亲说。
如烟没有说话，她没有告诉自己的爸爸，她和梁若逸还有一段过往。
不过哪怕是梁若逸说过喜欢自己又怎么样？
有些事情，只是那么肤浅的喜欢，根本不能跨越太多的鸿沟。
一家三口的这一席谈话，突然也让如烟变得豁然开朗很多。
“爸爸，你刚醒过来，还是应该多休息。什么事我们后面可以再说。”如烟说。
“如烟，爸爸从小没能给你很多陪伴，其实真的感觉很对不起你。以后的日子，爸爸想陪你一起走。什么事情，不要自己一个人扛。”如烟父亲说。
“嗯…”如烟点点头
“如烟，你很聪明，也很通透。可是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看得那么清楚。做人，难得胡涂。”如烟父亲在睡着前和如烟说了最后一句话。
做人，难得胡涂。
而如烟不知道的是，那晚梁若逸也来到了医院门口。
自从如烟回家照顾生病的父亲之后，梁若逸总是隔一段时间就会亲自开车来这里。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因为来了他也不敢去见如烟，只是一个人默默地在医院门口坐一阵，然后离开。
他想过要不要上去看看如烟，可是想了想又打消了自己的念头。
自己现在既不是如烟的老板，也不是如烟的朋友，她应该很恨自己，自己到底又有什么理由再去打扰别人的人生。
他自嘲地笑了笑。而且，就以之前的状况来看，程如烟应该是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了。
他正这么想着，突然看到了周泽南的车。梁若逸默默地看着周泽南拿着一个蛋糕走下车，脸上洋溢着笑容。
可看到周泽南的笑容的时候，他突然感觉自己的内心像被什么刺到了。
好痛。
他是不是也喜欢如烟了？他们是不是在一起了？梁若逸简直不敢再往下想。
他心里实在难受得不行，不懂为什么连周励的侄子都还有机会继续和如烟交往，自己却似乎再也无法得到他的原谅。
夜深了，大年三十的烟花偶尔还在乱窜，却让整个夜空显得更加寂寥。
仿佛就和人生一样，绚烂完了之后往往会剩下太多的寂寞。
如烟爸爸醒来之后身体恢复得比较好，两个礼拜的时间之后，医生说：“病人现在身体状况已经好了不少，我们觉得问题不大。再过几天如果指标还是保持稳定的话，就可以办理出院手续。不过在家里还是要按时吃药，饮食清淡，避免刺激。要不然其实他的两种病都有随时爆发的可能性，家属还是要当心。”
“谢谢医生，我们一定会注意的的。”如烟说道。
“实在是太好了。”如烟妈妈说道，“能回家的话，很多事情都会方便很多。”
如烟点点头：“是啊。我看爸爸的精神状态和心情好像都还挺好的，感觉应该很快就能恢复。这样我也放心了，等再过几天，我就准备回上海再重新找找工作。”
“是啊，过了这么久，之前事情也该平息了，现在回去找应该也能少些风言风语。况且，你那个朋友不是也说会帮你留意着么？”如烟妈妈说。
如烟说：“是的。他之前已经发了几个工作给我，我还在考虑。他说，主要是周励的势力范围实在有些大。原本有些公司对我的履历都很满意，但是查到我就是那个事件的当事人之后就都会有些顾虑。”
“这也是难免的。我觉得不着急，慢慢来，先找一份工作好好努力。如果你的工作能力强，表现出色，相信还是会有公司愿意留用你的。”如烟妈妈说。
“嗯……是这样，珂瑾也和我说了，只要我想去，她可以和她爸爸说让我在她家公司先工作一阵。但我想着麻烦珂瑾已经太多了，我想先自己找找看再说。”如烟接着说。
“也是的……欠珂瑾的钱，咱们也得慢慢一点点还回去才好。这么一大笔钱，没有她，我们这段时间都不知道怎么熬下去。”
如烟欲言又止，想到妈妈并不知道爸爸的钱其实是问林少禹借的。
“对了，今天一些亲戚想请我们去他们家里做客。之前正月里就说了好几次了，但我考虑到你爸爸现在的情况就没有去。人家又请了，我们还是不去，感觉一点礼数都没有，也是不好的。”如烟妈妈说道。
如烟不屑道：“咱们家的那些亲戚，什么时候管过我们死活了？自从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这些长辈们都去世之后，他们不是已经吵着分家了么。以前我们家条件还行，他们问我们借钱的时候，你和爸爸都是不遗余力。后来我爸爸出事了，想问他们借点钱，简直比从天上摘星星还难。这次爸爸生病了，你问咱们家亲戚借到几毛钱了？这种亲戚，不要也罢。”
如烟妈妈赶紧说道：“你以为他们这样我不生气不寒心吗？但毕竟请我们去吃饭的是你舅舅，是我亲哥哥。你可以说你和舅舅没什么感情，不认这个舅舅。可是他毕竟是我哥哥，我不能不要这个哥哥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