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姝丝毫不知重墨发生了什么，等她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轻手轻脚的进入漆黑的大帐，还没走到床边，黑暗中忽然响起一道沙哑的声音：“回来了？”
檀姝心头一跳，循声望去，却什么也看不到，这段日子，她的视力是越来越差了。
“阿墨，你还没睡？”
脚下几乎没有声音，男人来到她身边，黑暗中，他能清晰地看到她不自觉睁大，却分明有些空洞的双眸。
他颤抖着手在她眼前轻轻晃了晃，却见她依旧望着他之前发出声音的方向，就像……看不到他的存在！
喉头有些发梗，他悄无声息地撤回了原来的位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点起油灯，状似无事道：“想等你一起。”
大帐内亮了起来，檀姝这才看清重墨，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眼圈似乎有些红，满脸胡茬早在戴伦来的那天就被打理的干干净净。
也因此，他脸上的苍白一览无余。
檀姝随意在他身边坐下，拨了拨火盆里的炭，取下吊壶，在粗瓷碗里倒上热腾腾的开水，推了一碗给重墨，一边小口的啜饮，一边抬眸看他：“发生什么事了，脸色这么差？”
乳白色的水汽蒸腾而上，模糊了女子的五官，重墨握上她的手，郑重其事道：“有了科研小组提供的武器和医药，北方的战事应该能提前结束。”
檀姝又喝了一口热水：“这不是好事吗？”
重墨定定的看着她：“等这边战事稍停，我们就回家吧。”
檀姝愣了愣：“回家？那跟ZY的合作呢？”
重墨按捺住心底的狂躁，勾唇道：“还记得我当初跟你提过的祖传秘术吗？”
檀姝回想了下：“变脸？”
重墨点头：“我打算选一部分人，将绝技传授出去，让他们分散到各地，组成地下军，他们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扫除实验室，你觉得如何？”
檀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如果学会了变脸，那就方便多了：“嗯，每支队伍可以配一名科研人员，他们懂得配方！”
眼看着瓷碗中的水没了热气，重墨俯身抱起檀姝：“相信我，我们很快就能回家了！”
檀姝觉得重墨很不对劲，她探出手，摸了摸重墨的额头：“阿墨，你到底怎么了？”
重墨忽然猛地将人箍入怀中，死死地按住她的脑袋，不让她抬头看自己。
檀姝贴在他的胸前，只觉得他胸膛里那颗不安分的心脏，如同困兽一般想要挣脱胸腔，而他的呼吸则越来越沉重，像是妄图得到救赎的频死之人！
忽然，耳边有灼烫的液体滚落，檀姝忽然就顿住了动作，轻轻回抱住难得脆弱的男人，像是安抚不安的孩童，轻拍着他的肩膀。
“系统，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重家来人，通知了他小禹臣的事情，而他自己脑补了一些……宿主，本系统觉得，他可能察觉到你的身体状况了……”
果然，系统话音刚落，抱住他的男人闷声开口：“恨我吗？”
“……”
“足足五年，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都不在……”
听着他的呼吸似乎平复了一些，檀姝微微松了一口气，声音都温柔了不少：“世事难料，怎么能够怪你？”
“我宁愿你恨我……”恨，代表还有爱存在。
檀姝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得道：“若是怪你，我就不会回国了。”
重墨把她抱得更紧了：“等这边战事止息，我们就回家过安生日子，我会天天守着你们母子，把以往亏欠的都给补回来，好不好？”
怀里的人半天没有出声，重墨心中一沉，垂眸看去，却发现前一刻还在跟自己说话的女子睫羽轻垂，似乎失去了声息。
心里一晃，声音有些破碎：“阿姝！”
檀姝颤了颤睫毛，似乎有些困倦，懒懒地嗯了一声，而后又没了声音。
这个时候，重墨若是再看不出点什么，就枉为人夫了，更何况，他本就心存怀疑。
颤抖着手摸上她的脉搏，面色更难看了，直接把军医揪过来，得出的结论让他想要杀人。
什么叫五脏六腑已近衰竭？
什么叫好好养着，尽人事听天命？
什么叫会慢慢失去五感？
大半夜的，重墨把好不容易因为战事松了一口气的军医们挨个提溜起来地虐了一边，那副要吃人的模样，甚至比古时候那些一言不合就砍人脑袋的帝王还要可怕！
而这一夜，不管重墨怎么折腾，檀姝都没有醒过来。
直到第二天清晨，感觉得脸上有酥酥麻麻的感觉，似乎有一只小狗在舔她的脸，檀姝才睁开了眸子。
一眼望进那双弥漫着沉痛和悲哀的眸子时，她愣住了。
再看这双眸子的主人，不过一夜，他的鬓角，竟然有些泛白……配上下巴上新生的胡茬，看起来憔悴极了。
不自觉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阿墨，你怎么了？”
重墨动作轻柔地将她扶起来，像是对待易碎的瓷娃娃，哑声道：“醒了，饿不饿？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吗？”
檀姝摇摇头，伸了个懒腰，轻笑：“昨晚睡的很好，一夜到天明，倒是你，看起来有些憔悴。”
重墨仔细看她的眉眼，确实比昨晚上精神一些，微微松了一口气，在他的潜意识里，怕极了她一睡不醒。
就好像，久远的过去，她也曾这般沉睡，让他几乎等到绝望的尽头……
拿起浸过热水的毛巾，替她洁手净面，让她漱了口，又端过桌子上一直热着的粥，小心翼翼地执起汤匙，吹凉，递到檀姝唇畔：“早上先吃的清淡点，喝粥养胃，中午给你加餐！”
檀姝伸手去接粥碗，好笑道：“我自己来吧，又不是残废了。”
不知道哪里触到重墨的神经，他猛然凶了起来：“不许胡说！”
而后，似乎觉得自己语气过硬，又缓下了态度，柔声道：“阿姝乖，不要乱说话，我会难过的。”
看着他眸中极力遮掩的阴郁和伤痛，檀姝似乎明白了什么，乖乖地张开了嘴，冰白如玉的小脸软化，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依赖他的模样：“凶什么凶，我吃就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