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里好好休息了一场,总算把疲劳都消解了,无一例外的,我回到家已经是黑了一圈,妈妈看到我的样子哭笑不得,也只好摆了摆手,随我去了。
开学前一天晚上,家里摆了一桌饭。我们一家人难得都到齐了。这是隔了多久,爸爸也在家,允若也一起吃饭。
“允若啊,落儿也去了一高,还是得托你多照看着一点。”爸爸笑着往允若的盘子里夹了一块菜。
“嗯,我知道。从小照看到大了。”她看着我面无表情地说道。
“好好,你们俩个要好,我可是比什么都开心啊。”说着他又把饭碗拿给妈妈,“小勤,再给我添一碗饭。”
我低头顾自吃饭,心里只是暗叹,爸爸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和允若哪里是要相互关照的,她时时刻刻都恨不得能远离我呢,我哪里还能贴上去。不过,我们两个不在一个年段,碰到机会应该也不会太多的,在军训期间我也交到了新的朋友了,我们就依然相安无事的过两年吧。
开学已经过了一周,我回想起开学典礼上,那个穿着白衣的少年,掷地有声的演讲,心里总由不得痒痒起来。
虽然我和初音已经密谋了很久,可还是没有找到下手的最佳机会。
只差最后一步了,初音带来消息:付亦臣是209班,就坐在允若的后桌,他的位子很好找,因为桌上总是贴着满满的告白小纸条。
这天中午下课,没吃饭的我被初音拉着去高二的教学楼。
“我们真的要去吗?”我看着209的班牌近在咫尺,小心脏也开始扑腾扑腾乱跳起来。
“当然了,现在大家都在食堂吃饭呢,这个时间下手,最好!”初音把我一推,我一只脚就已经跨进了他们教室。
果然教室里都是空荡荡的,我一眼就看到了窗边那个被贴满便利贴的桌子,慢慢走过去,撕下一张写着满满情话的便利贴,心里像被什么揪到一样,说不出的复杂感。
“傻愣着干嘛呢!”初音猛的推了我一把,“再不拿就来不及了啊。”
我坐到他的位子上,四处瞅瞅,书都被他摆的整整齐齐的,每个空隙我都找了一遍,却全然无果。正起身时,只听“叮”地一声,原来鱼铜板被他挂在书包上。我心下一喜,轻轻的解下来,握在手心里。
“你们在做什么?”身后突然想起了一阵熟悉的声音,我和初音做贼心虚,连忙转身欲走,我把手一伸,鱼铜板顺势掉进了裤袋里。
“你们在这里鬼鬼祟祟地做什么。”赵允若仿佛是察觉到我们要跑路,死死地拽着我的手不放。
“你哪里看到我们鬼鬼祟祟的啦,我们……光明正大啊。”初音不甘示弱地瞪回去。我就知道,有初音在,我就不用担心赵允若的问题了。
“当然是两只眼睛都看到了。”允若放开了拉住我的手,双手抱胸,一脸嬉笑地看向初音,“真是可笑,是不是我走到哪儿,你们两个……就跟到哪里?”
“呵呵,你以为一高就你能来吗?哦,我差点忘了,你这刚过线几分的人都能来,我高了三十分的人为什么不能来啊?”
“都不是同一个年级的有什么可比性?”允若斜睨着初音,忽而又嗤笑道,“呐,你这好朋友也是刚踩线进来的啊。”
“你!”
“怎么呢,哈哈,学妹,你这一副要把我吃了的样子怎么样呢?对学姐,可要有点礼貌。”允若把手放在初音肩上,狠狠的拍了拍。
我眼看着她们俩这水火不容的气势,几乎就差打起来了,我连忙横在她们中间陪笑道,“别吵了,大家回来了看到多难看啊。”我拉了拉初音的衣角,示意她东西已经拿到手了就别拖下去了,要是付亦臣他们回来我们恐怕走不了了。
我见允若没有下文,拉起初音的手就朝外面跑,出门的时候不小心蹭到了什么人,也没多注意,只管疯了一样的跑回教室,还好有惊无险,鱼铜板也顺利拿了回来。
“你说,同一个妈生的,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初音不解的抛下一句话,转身回了教室。
我回到座位上,从袋子里抽出鱼铜板,放在手心里细细端详了一会儿。它已经有些微微褪色,有一些小小的斑迹。然而,即使在岁月经年的打磨和主人的摩挲下,原本显眼的划痕也变得浅显了许多。那条划痕,就像是我心上的划痕。
不会错了,那么又到底是什么,让他这般决绝地当作不认识,假装不知道。
我的泪重重的滴在手心里,滴在这块发旧的鱼铜板上,好像眼泪可以浸润它的斑迹,让它重新焕发光亮,让他重新变回那个肯向我倾诉,能同我玩耍的男孩。
“落兮,你怎么了……”同桌的嫚林抽出纸巾替我擦去泪珠,拍着我的后背安慰着我。
我摇了摇头,示意她无妨。我就这般浑浑噩噩地过了一个下午,既想让他发现鱼铜板不见了来找找我,又想让他就这么当作不知道,一直不知道下去。
“江落兮,你够了啊!到底走不走!”初音看着慢吞吞收拾东西的我,不停的在一边催促。
“既然都确定了,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你别这样子行不行!”初音扯着我的手吃力的往教室外面走去。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走的那么慢,不知道自己要等什么,在期待什么。
初音一把丢掉原本拉着我的手,气呼呼地冲我说道:“我找他去!”
我揪回本欲冲向高二的她,认真的说道:“初音……我想找回他……可是感觉,好难啊。”
晚上躺在床上,我又一次失眠了,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越是睡不着心里就越急躁。彷佛是过了很久很久,我才浅浅的睡去,睡的依旧很不踏实,梦里是一个模糊的背影,他一直跑,我一直在后面追,可是我却怎么都追不上他。我嘶吼,叫喊,可是他没有半分回头的迹象,最后什么都没有给我留下,只有我醒来后,满面的泪。
半晕半醒的被初音拉着进校门,今天的阳光对我好想分外刺眼,闪射地我整个人都晕乎乎。好不容易来到教室,我冲了杯柠檬水,才发现背上汗涔涔地,额头上也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我拿出手帕轻轻拭着,一点一点把脸上的汗珠拭干净。
放回手帕的时候,上面留着一抹红,鲜红。
“呀!落,落兮,你怎么出鼻血了!”嫚林慌张的看着我。
“我……出鼻血了吗?”我拿起手帕擦了擦,竟然真的是血。赶忙拿手帕掩住口鼻,直奔洗手间。
看着水龙头里流出的水都被我的血染的猩红,心里更加慌乱起来,只是不停地拿拿水冲洗鼻子,过了一会儿才算把血止住。我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煞白的脸色如同重伤的病人,人中周围都是一圈红迹,来不及做其他处理,我再次匆匆走回教室。
“江落兮!你站住!”却不想才走到一半,我就被挡住了去路。
我的心跳莫名的加速,看着一个个朝我走来的人,我不觉捏紧了握住手帕的手。原来该来的,终究是会来的,原来你也和我一样,终究是有些不愿放下的东西。
“拿来。”允若朝我伸了伸手,一脸静默的看着我。
“什么。”我把头扭向一侧,我知道现在的我狼狈极了,红迹还没有退下,我的脸色也很糟糕,真怕自己一紧张,鼻血又顺势流了下来,那我又该怎么说呢。
“你要装到什么时候?那天中午你和初音不是来我们教室了吗?难道没有拿走些什么?”允若一步步朝我逼近,一点一点走到我面前。
“我没拿。”说罢,我便躲开允若,朝另一边走去。
“站住。”他淡淡开口,明明是这么轻的一句话,却像是有磁性一般地将我的双脚黏在地上,一动不能动。
他走到我面前,俯下身来,与我对视,轻笑道:“还给我。”
我的手死死的拽着衣角,身子不由得微颤起来,可我依旧不愿意松口。小时候那么怕我,现在没道理让我反过来怕你吧,我不怕你,我也不还给你。
“它是我的。”我毫无畏惧地抬起头,拿眼直勾勾地回瞪他,“那是我送给我最好朋友的礼物,其他人,都不配拿着它。”
我换了个方向继续走回教室,这一次,他们谁都没有再追过来。
回到教室,嫚林和陈修都来到我座位上,问我的情况。然而我自己也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只好回答一句“也许是天气太热中暑了吧”来打消她们的顾虑,毕竟不能让她们太过担心我才好。
鱼铜板的事情再没了下文,我不知道付亦臣是因为什么再也没有来要回这块鱼铜板,或许他真的不是阿七,只是偶然得到了这块我视为珍宝的鱼铜板吧。我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些,重新把精力投入到我的学习中。
我的高中生就这么平静且紧张的拉开了她的大幕,而我们都是活跃在舞台上的每一角色,到次出场,就好好表演,结束收场,就好好谢幕。我们是这万千世界中最微小的存在,而好好生活,就是我们演绎人生舞台最好的出场方式。
初音参加了音乐社,继续追逐她的音乐梦想,课余之外她还报名参加了很多音乐比赛,经过了三年的反复练习,她的小提琴演奏以及堪称一绝,我知道,假以时日,当机会和天赋都青睐她的时候,就是她的名字响彻世界的时候。
而我,依旧是用画画来打发闲暇时间,时而在作业本上留下一只蝴蝶,时而在草稿纸上画上一个史迪奇,时而嫚林还会让我在她的手臂上画一个可爱的图案。
当然,关于付亦臣的流言自然是每天都有传到我耳边的。我只是低头一笑,要是他还是像以前那副胖模样示人,恐怕只会是嘲笑他的人更多吧。
嫚林拍了拍我,“外面有人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