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澜把一大桶爆米花放到夏从煜手里,自己则捧着三杯奶茶招呼着小宝十六过来,让他们每人拿走一杯,并告诫小宝,电影还有半个小时才进场,让他老老实实的坐在椅子上别乱跑,而她则和老夏去一边等候区享受按摩椅去了。
小宝手里有了奶茶,暂时妥协。
十六捧着奶茶坐在小宝旁边,这是他第一次进电影院,里面所有的东西都让他感到非常新奇。
比如,LED屏里滚动的宣传海报,爆米花机旁的抓娃娃机,还有手里这杯三十几块的奶茶……
电影院里称得上人满为患,大概是周末狂欢,有很多是父母带孩子来看的,放眼一瞧,到处都是熊孩子叫天嚷地的声音,一点也不省心。这样的环境,对于十六来说,是茫然无措的,他没有来过这样的场所,以前根本不会有机会来,电影院长什么样子他不知道。好在,他觉得自己运气很不错,认识了夏航,然后又认识的夏爸爸陆妈妈,还有小宝。刚开始,他会拘谨,会很听话,会百依百顺,和夏航的想法一样,只要吃饱穿暖,这些伪装算的了什么呢。
可慢慢地,他也开始融入这个家庭。
小宝很不错,从不会笑话他腿不好。和他一起上学,在学校里也绝不允许别的小朋友欺负他。同龄的孩子,总是很容易玩在一起。
其实小宝的成长也很孤单,一直以来,夏从煜和陆澜都很忙,陪伴他的只有不同的变形金刚的各种价值不菲的战车。可十六来了后,小宝明显比以前要开心省事的多。这么一来,陆澜更加觉得,收留十六是个不错的决定。
小宝靠着十六,扭头看了一眼正在闭眼享受的老子老娘,小声说:“十六,要不要去夹娃娃?”
十六眼里露出期待,嘴巴却还在装乖:“可是陆妈妈让我们不要乱跑了…而且,我也不会。”
“没事,我也不会。”小宝非常了解似得说:“爸爸妈妈不到进场是不会过来的,我们就去玩一下,立刻回来,他们不会知道的。”
八岁大的孩子,被忽悠一下立马叛变,十六稍微扭捏了一下立马答应,开开心心的跟着小宝去夹娃娃。
殊不知,他们的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了两位家长的眼里。
夏从煜把目光从小宝身上收回来,对陆澜道:“小宝像你,活泼好动。”
这一点陆澜并不否认,她回敬道:“夏航很像你,你也不亏。”
说到夏航,夏从煜原本微微上扬的嘴角立即变了了苦笑,神色也随之一暗,表情转换的想让人忽视都难。
陆澜试探的问:“你跟夏航闹不开心了?…因为我吗?”
夏从煜否认:“不是,别多想。”
陆澜无所谓的耸耸肩:“我就说那孩子跟你就很像,心事重…老夏,我觉得夏航其实挺孤独的。一直以来,那孩子都是独来独往,不怎么亲近家人,也又不爱跟人聊天谈心,想什么都是自己放在心里不说……其实这么想想,小宝要比她幸福一百倍,至少我们一直陪在小宝身边,小家伙还有他姥姥姥爷疼爱着,还有同学朋友。可夏航呢,她有什么?虽然现在你给了她最好的,可你敢保证这是她想要的吗…如果是这样,换我也会觉得憋屈…再说,就算你以前为失去她承受很多的痛苦,可那孩子并不比你受的少,而且她是十二年来日日夜夜的承受…老夏,我不知道你跟夏航因为什么不开心,如果说是因为夏航不喜欢我,我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我们在享受一家人的天伦之乐时,她面对可能是没玩没了的殴打。可如果不是因为讨厌我,而是别的什么事情,我觉得,你作为父亲更应该要耐心一点。要知道,那孩子也只有十八岁,正常年纪也处在叛逆期中,你有责任去保护教导她。”
陆澜的一番话让夏从煜的心脏隐隐抽痛,他总会想到夏航那一身的青紫淤痕,想到她脚踝上会跟随她一生的伤疤。虽说造成她那样的恶人得到了应有的下场,可夏从煜仍觉得不够解恨。夏航说的没错,他确实完全没有信任她,也确实用了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对付了那些伤害过她得人。可夏航却从没有让夏从煜这么做,间接的选择了信任他这个父亲。
“进场了。”陆澜拉着夏从煜站起来:“别想了,反正在陆航那里也出不了什么事,先带孩子去看电影吧。”
影院里有最新上映的动画片,还有各种爱的死去活来的悲情片,打得上天入地的动作片,浮夸的喜剧片…
陆航没有提起预定电影票,完全是现到现买现看。此刻,他站在售票前,目光在一部上映过的片子前停留片刻,又看了一眼放映时间,刚好还有十分钟。于是,陆航不假思索的跟售票员说:“两张《亲爱的》,谢谢。”
票刚拿到手,进票口也刚开始检票,陆航让夏航拿着票站在那里等他。
陆航则去买了爆米花可乐,打算挑战一下两人的肚子到底能塞多少东西进去。
夏航对于看什么样的电影根本无所谓,估计在她脑子里只要能和陆医生在一块,闻屎她都乐意。再则,她刚才听了一耳朵,电影名叫《亲爱的》,猜想着应该是一部爱情片。
夏航是属于那种常年不看电视,难得看一次,还是去头掐尾,中间看的不明不白。她不追剧不追星,不关注哪个演员火不火,哪些作品受人追捧不追捧。
所以,当她听到这个电影名时,直接就从字面意思去理解了。
影厅里人不少,热映期已过,这部影片还没下架,可见反响还不错。夏航和陆航坐在最后一排正中间,视野刚刚好。
影片开始,陆航看了一眼夏航的脸色,喜滋滋的,还能转过头朝他呲牙一乐。
十几分钟后,夏航的脸开始凝重。
影片在继续,失去孩子的母亲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寻找着自己的孩子,最终崩溃的想跳河…
陆航扭过脸看夏航,屏幕上的光随着画面的变动让夏航的侧脸忽明忽暗,陆航却看到那双桃花眼里有细碎的光。陆航立马不忍心了,想去牵她的手,却发现她手已经握成拳,似乎在极力隐忍着自己的情绪。…
“夏航…”陆航抓起那双冰凉的手轻轻的喊了一声。
夏航没有反应,侧脸被她紧紧绷起,。陆航有点心疼,要不是为了夏从煜,他是一百个不愿意带夏航看这样的片子。
陆航拍拍她的手:“夏航,不喜欢就不看了,我们走好吧?”
夏航摇摇头,握拳的手松了一点。陆航趁机把手伸进去,与她十指紧扣。
影片中的父亲,为了寻找孩子,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欺骗、失望,可他仍没有放弃,最终孩子在一个偏僻的农村找到,却‘相遇不相识’,一直都假装坚强的父亲,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影院里有人在轻轻的抽泣——看,多么感人至深又混账的电影。
128分钟的电影终于结束,四周的灯光炸起,大多数人都红着眼睛沉默离场,像是还没有从那无助又痛苦的氛围中抽离。
夏航想到了夏从煜,十二年来,他是不是也经历过一次又一次的欺骗、失望、痛苦,是不是也曾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失声痛哭过…
夏航和陆航是最后离开放映厅的,碰巧赶上对面放映厅离场,两拨人遇到一起,本就不宽裕的过道瞬间变得拥挤起来。
夏航抬起头,目光穿过人流,几乎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夏从煜。同样,夏从煜也看见了她。父女俩对视了三秒,突然都有点尴尬。小宝和十六却很开心,一个奔向舅舅,一个奔向姐姐。陆澜更很干脆,碰见了,直接约了夜宵。
于是,这一家人,按孩子们的提议,直接坐在了麦当劳里点了两份披萨。小宝最开心,又是电影、奶茶加披萨,简直像过大年,吃起来狼吞虎咽,跟夏航一个品相。而十六,则斯文很多,拿着一小块披萨,规规矩矩的坐在那里细嚼慢咽。陆澜总觉得,这孩子要比小宝稳重多。陆航看了看夏航的肚子,拒绝了陆澜递过来的披萨。
陆澜被拒,直接把那块披萨送到自己嘴里,问“你们去看什么电影了?”
陆航:“黄渤主演的《亲爱的》…挺不错的。”
“哦,那个我看过。”陆澜瞥了夏从煜一眼,继续说:“哭的我稀里哗啦…夏航,你哭了没有?”
夏航摇摇头:“没有,想哭来着,不过想想,我以前比他们都惨,就没有哭的欲望了…那么,爸…”
夏航看了一眼夏从煜,有点生硬的问:“你看过这部电影吗?”
夏从煜同样生硬的答:“…没有。”
他根本没勇气看。
听了夏从煜的回答,夏航再次干硬的“哦”了一声,没话了。
不过,既然夏航主动开口了,那就有示好的意思。夏从煜很开心,可又怕自己直只回应两个字显得太端着。于是,顿了顿了后问:“你想让我看吗?”
夏航笑笑:“随你。”
夏从煜有点失望,你要说想,我现在去包场都可以。
“对了,今天妈去我那儿了。”陆航插了一个话题:“还给我买了两大袋菜…给你们打电话了吗?”
重点在最后一句,凭陆澜对陆航和皇太后三十六年的了解,外加对上陆航无奈且无语的眼神立刻了然道:“知道了,明天我去看看。”
“那个…夏航,”夏从煜不参与姐弟俩的谈话,仍然为了表示对夏航也有示好之意,大脑始终还在活跃的寻找话题。然而想了半天,他竟憋出一句:“你今天回家吗?”
夏航:……
我可不会说什么‘你想我回家吗’这样的话,我现在还是热恋期呢……不想回家。
夏航闭着嘴不答,难得矜持的表示了一下自己不愿意回家但就是死不开口。
这个时候,男方就需要脸皮厚一点,陆航坐姿端正,清了清嗓:“夏航先住我那里吧…反正迟早要住的。”
陆澜/夏从煜:……
要是不了解你,你这样很容易被打的。
女大果然不中留。
陆澜先摆谱:“陆医生,这是你对岳父岳母该有的态度吗?我告诉你,对于拜见女方家长,你是要挑选一个好日子的…还有,别人是怎么拎着礼物拜见岳父岳母的,你一样都不能少。”
陆航把身体往椅子后一仰,笑道:“所以,陆大美女,你想好要什么没有,我可拜托你,千万一定要想好了,这样我好对着买。不然一律按老年人蜂胶阿胶燕麦片送。”
陆澜:“滚。”
姐弟俩打着嘴炮,两个小东西吃的专心致志。一向不看人脸色的夏航有点抓耳挠腮,她一会抓抓头发,一会挠挠脸…反正也不知道她到底哪里痒,等到整张脸都被她抓的差不多后,她看着夏从煜,目光有些闪烁:“那个…我昨天说话有点…急…其实那些话并不是真的…你…那个…对…对不起。”
这大概是夏航第一次抱着愧疚的态度跟人道歉,扭扭捏捏了半天,竟把自己的脸给说红了。
姐弟俩嘴炮也不打了,安静且大度的把空间留给这父女俩。
夏从煜意想不到,夏航能做到这种地步,想想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可能是有陆航的助攻。他感激的看了陆航一眼,然后针对自己的态度也向夏航开了一场检讨:“其实,爸爸也不对,爸爸不应该觉得你有问题…但是,夏航,请你相信我爸爸,爸爸从来没有不相信过你…爸爸一直都很在乎你。”
夏航:“……我知道。”
陆澜:……
所以事情结果就是一个觉得另一个有问题,另一个就恶语相向,然后不欢而散了。
这对父女…还是小朋友吗?
如果说这父女俩的沟通是小朋友,那陆澜和陆母俩的沟通也不见得有都高端。尤其是陆澜,一开口就能把陆母气的血压飙升。
临近中午,陆澜拎着两个娃回到了娘家,顺便蹭顿午饭。然而,她却在陆母目光的逼视下放下碗筷,投降似的开口:“好吧,好吧,你想问什么?”
母女俩把餐桌留给了两个孩子,拉着陆父坐到一边的沙发上,打算进行一次深刻的谈话,被迫拉近谈话的陆父只能从头到尾当了一回听众,
陆母先开口质问:“陆航和夏航怎么回事?”
陆澜一脸淡定:“什么怎么回事?两个人谈恋爱呗,还能怎么回事。”
显然,陆母对陆澜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很恼火,她压低声音的同时还要保持自己的脸部表情不能太狰狞:“那孩子才多大?两人才认识多久?就住到了一起了?你不管就算了,难道小夏也不管?像什么话?”
“夏航十八了,已经成年了。也已经到了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年纪了。”陆澜面对皇太后的压抑的火气,依然坦然自若的火上浇油;“而且,现在什么年代了,住在一起真的让你这么无法接受吗?网友见面,看对眼还直接如家了,谈恋爱的男女,发生关系也是出自双方自愿,我们要怎么管,难道还要老夏拿条链子拴在夏航脖子上天天看着不成…老夏找回来的是女儿,又不是狗。”
“你这什么歪理。”陆母简直气不动,“那是你弟弟吧,对于他以后找什么样的伴侣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关心…是,陆航现在可能喜欢夏航,觉得这孩子跟别的女孩子不一样,可是过日子,并不是特殊一点就能长久的,等到陆航这种不一样的感觉淡了呢?这还怎么收场?再者我还是希望,陆航能找一个知书达理,最起码能和他有共同语言的。”
陆澜瞟了皇太后一眼,笑着说:“你这想法我不太认同,说再多,你儿子现在喜欢,你能有什么办法。再说,你这话我又不是没跟陆航说过,人家态度很明确,就要夏航,那我还能说什么,难道这日子我还能帮他过不成。至于什么共同话题,你又怎么知道他和夏航没有…按你的意思,我觉得我弟不如找一个同行,那样的话会比较有共同话题,除去过日子的柴米油盐,其他时间还可以坐下来一起聊聊骨头,讨论讨论谁得骨头长的比较好看,谁今天接诊了断了几块骨的病人,然后还可以顺便聊聊晚上下班回家喝不喝骨头汤……妈,你觉得这样合适?陆航再怎么也三十岁人了,他能喜欢夏航,肯定也是觉得那丫头有他欣赏的地方…你其实也可以试着去了解了解这孩子。”
陆母一时被顶的有点无语。
这是,当了半天听众的陆爸做了最后的谈话总结:“陆澜说的也没错,儿孙自有儿孙福,陆航这孩子从小到大就没有让我们操过什么心,做父母也就希望孩子开心幸福,既然他觉得这样开心,那我们还有必要去不同意吗。夏航年龄是小了点,不过让陆航等几年也不是不可以。陆澜,下次回来记得带夏航来吃饭……现在,我们吃饭吧,怪饿的。”
一家之主的陆爸,一般像这种家庭会议都是极少发言,尽量让她们去讨论。等到自己听得不耐的时候就会站出来做个总结,然后会议结束。不管你们讨论出什么结果,都得听他的。
陆母听了也没什么好争辩的,反正最后不管怎么样都是做父母的先向孩子妥协。不如放宽心,随他们怎么开心去。
陆澜口若悬河,做律师的凭的就是一张嘴,见皇太后算是妥协了,嘴里又开始没正形了:“妈,以后咱俩家就是亲家了,我告诉你,你可要对我客气点,不能动不动就对我指手画脚的,有失亲家母身份。”
陆母:“……死一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