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钱雨看到一青年过来帮柳承渊说话,见这青年身材魁梧健硕,皮肤呈小麦色,心想:“想不到柳大哥还交友广阔,这青年看打扮像是太行山庄的人。”
青年接着对雷永邦道:“在下乃太行山庄周长林,今日敝庄邀请各大门派前来赴会,各门派间以往无论有甚恩怨,都姑且放下,不知这位兄台意下如何?”雷永邦见太行山庄少庄主亲自出面为柳承渊说话,只好暂且作罢。
周长林过来跟柳承渊说:“柳兄弟,昔日一别,兄弟别来无恙乎?听说皇甫将军被贬,不知杨大哥可还好?”
柳承渊答:“劳周少庄主费心,小弟很好。杨大哥如今在京城,在东宫待诏翰林李泌府上做客卿,每日与李翰林谈论天下大事,推演兵法,过得甚好。”
周长林道:“杨大哥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其才可比子房、卧龙,在下甚是佩服,他日若是去京城,定要去拜访杨大哥。柳兄弟身边这位姑娘莫非就是昔日兄弟你深受重伤还要去营救的钱姑娘?果然郎才女貌般配得紧哪!”
朱二爷咳了两声道:“周少庄主慎言,我等虽是江湖草莽,但毕竟男女有别,非礼勿言啊。”周长林道:“朱二爷说的是,朱二爷请上座,钱柜坊的棚子在前头。”
钱柜坊的棚子对面就是崇福庵的彩棚,彩棚底下端坐的不是别人,正是伽晏师太,玄妙和其他几名俗家弟子站在师太身后。却说太行山庄的英雄帖送至崇福庵后,崇福庵伽静师太道:“佛门乃清修之地,出家人五蕴皆空,已无所得故,扶桑剑法杀孽太重,佛门弟子不该去争,我崇福庵就不去赴会了。”
伽晏师太道:“掌门师姐,大乘佛法渡己又渡人,崇福庵如能获得扶桑剑法,便可号令武林,若能令武林人士消除业障,诚心向佛,岂不是功德无量?况且此次前去,我崇福庵也未必能获得扶桑剑法,就当是去弘扬佛法,亦是莫大的功业。”
伽静师太只好说:“既如此,师妹就去一遭吧,南无阿弥陀佛!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下山亦是修行。”
人都到齐之后,太行山庄周伯庸庄主道:“今日武林各大门派齐聚敝庄,真是令敝庄上下蓬荜生辉啊!我原本邀请了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少林寺同光方丈和天台山上清派萧掌门前来主持大会,只是他们二位一向事务繁忙且不喜欢热闹,所以本次大会由周某和欧阳掌派、释空大师共同主持,众英雄一同推举有德有才者,授予虬髯客的扶桑剑法秘籍。今日有幸邀请到了关中拳孙掌门、漕帮韩帮主(韩千业)、盐帮黄帮主(黄归仁)、丐帮焦帮主(焦固)、南诏点苍派段掌门(段俭魏)、钱柜坊朱二爷、湘西三侠、崇福庵伽晏师太等武林同道。”
释空大师接着周伯庸的话道:“南无阿弥陀佛,敝寺和太行山庄、崆峒派共同主持此次大会,都不参与扶桑剑法的争夺。”八大派都称赞周伯庸、欧阳飞虹、释空大师三人高风亮节。
其余七大派都做好了比试武功的准备,唯有伽晏师太一脸不屑地对玄妙说:“一本破剑谱有哪样好争夺的,他奶,咱们此次出来的目的是弘扬佛法,并非好勇斗狠,就让他几个去争斗去吧。”
欧阳飞虹道:“在下以为,此次武林大会授予扶桑剑法的目的是推举一位有德有才之士修炼,以期将来能够统领武林、造福武林。况且刀剑无眼,不如在八大派中选出一名有德有才之士授之,不知各位意下如何啊?”
赶尸人林正颖冷冷地道:“德和才这些虚头八脑的东西,如何衡量?世间伪君子多了去了,有的人表面道貌岸然的,背地里不知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
伽晏师太语速飞快地说道:“贫尼认为应该以各派掌门的德行来衡量,推举八大派的掌门中德行最好的,将扶桑剑法授予此派掌门。”
“乖乖弄地东!雄辩师太果然名不虚传。”盐帮帮主黄归仁道:“适才黄某还听侬同徒弟讲扶桑剑法秘籍是一本破剑谱,弗要争夺呢,现在又要来抢咯?侬额心思真是快得结棍!侬弗会是要用伽静师太额名声来骗扶桑剑法,然后自家去修炼伐?不过勿好意思,阿拉江湖儿女,是要用武功争输赢额呀,各大派,拿讲对伐?”其余六大派都声称要以武功论输赢。
伽晏师太面红耳赤、手舞足蹈地说:“中人以下不可语之上,他奶,姐姐不挨你们玩了,出家人最烦好勇斗狠,阿弥陀佛,姐姐就不参与争夺了,懒得!”
其余七大派都派了武功最高者最为代表参与争夺,经过几轮比试后,最后是关中拳孙半农和点苍派段俭魏技压群雄,准备进入最后一轮比试。
只见段掌门轻功轻灵飘动,专走轻、柔、快、变等路线,只见段掌门首先使出一十九招流云剑,剑法招数古朴,苍劲有力,大气坦荡,内藏其变,相传是从大理点苍山十九峰的流云变化参悟而来。
段掌门刷刷刷几剑轻灵迅疾,孙掌门将一支纯钢长枪使得虎虎生威。段掌门一个长身,飘到孙半农身前,迅急地攻出“云弄”、“沧浪”两招,孙半农右手一挥,运起内劲用枪身格挡,段俭魏向右挪移半步,以轻灵的身形闪到孙掌门身后,刷刷又是两剑“五台、莲花”,孙掌门使了一招苏秦背剑,架开段掌门的长剑。
段掌门突然变化剑招,使出“回龙十八剑”中的“万花剑”,孙掌门被段俭魏笼罩在剑影里,剑影似花瓣般将孙掌门团团围住,犹如万花飘落。朱二爷不禁喊了一声:“漂亮!”
段掌门这套剑法是从大理苍山十八溪的溪水变化参悟而来,剑法飘忽轻盈,云南大理点苍山明水秀,四季如春,门下弟子们从小拜师,在这环境中生长,大多数都是温良如玉的君子,所以点苍的剑法虽然轻云飘忽,却很少有致命的杀招。
孙掌门则内力浑厚有力,体用兼备,神形合一。段掌门毕竟年纪太轻,内功修为不如孙半农,两人拆了百十回合之后,段掌门内力渐渐不支,败下阵来。
周庄主正要宣布本次武林大会,关中拳拔得头筹,忽听远处有人施展千里传音之术道:“且慢!”钱雨对柳承渊说:“莫非这就是说书先生讲的千里传音之术?想必此人内功极高,私心想着倘若此人与孙掌门对决,场面定是极精彩的。”
钱雨话音刚落,一名吐蕃喇嘛已然落到了孙半农跟前。喇嘛六十岁左右年纪,袈裟只着左袖,右手胳膊裸露持着一条铁棍,身长六尺有余(唐一尺约合现今30cm),皮肤黝黑,两边颧骨的皮肤上有大片红色斑块。吐蕃喇嘛声如洪钟地嚷道:“老衲吐蕃国止贡聂赤,愿领教孙掌门高招。”
释空大师道:“阿弥陀佛!大师远道而来,有失远迎!不过此次武林大会乃大唐各门派的集会,远来是客,大师可在一旁观看,指教一二,勿需参与了吧。”
止贡聂赤笑道:“出家人不打诳语,释空大师莫要诓我,适才南诏国的段掌门不也与孙掌门过招了么?他南诏国能来,我吐蕃国怎就不能来?天可汗太宗皇帝说过,’自古皆贵中华,贱夷狄,朕独爱之如一’。释空大师也同为出家人,胸襟可不能狭窄呀!中土佛教和我吐蕃佛教同宗同源,都是传自天竺,如今少林寺和贵寺不也成了中原武林的中流砥柱?老衲自小就仰慕中原文化,今日想请各位英雄不吝赐教。”一席话说得释空大师哑口无言。
盐帮帮主黄归仁小声对伽晏师太嘀咕道:“啧啧啧!这个吐蕃喇嘛,一套说辞滴水不漏,是有备而来额呀。雄辩师太侬武功弗来晒,口才却是一流额呀,侬舌战番僧额机会来了呀,还不赶快代表阿拉中原武林出战,舌战吐蕃喇嘛。”
伽晏师太一脸不屑地答道:“关老子球事,老子是来弘扬佛法的,又不是来争夺剑谱的,你爱舌战,有种你去战啊!老子是出家人,不能犯嗔戒,不能犯妄语戒。”
孙半农道:“既然大师要比试,那就不吝赐教吧。”说话之间,止贡聂赤已然出招,铁棍呼呼耍得刚猛有力,大开大合地向孙掌门攻来。孙半农挥舞手中长枪,蓦地向止贡聂赤面门刺去。止贡聂赤右手挥着铁棍,啪的一声将长枪荡开,左手呼的一掌已朝孙半农胸口拍去,孙半农立即也用左掌运气还击,砰的一声两掌相交,丈余方圆之内,地板震得闷闷作响。
众人见二人两掌相交之后却不分开,二人屏息运气,原来是在比拼内力,柳承渊在一旁看到孙掌门后背心全湿,额头汗珠直冒,呼吸开始加重,而止贡聂赤却呼吸吐纳正常无异。柳承渊担心僵持时间长了师公会落败还可能损伤元气,便跃到孙掌门身后,一边用左掌搭在孙掌门的腰间,一边说道:“师公稍歇,对付吐蕃喇嘛,何需师公亲自出手,只需由关中拳的三代弟子出手即可。”
柳承渊的左手搭上后,孙半农觉得一股绵绵密密的内功自腰间通达全身,顿时呼吸顺畅了许多,内心暗想:“他离开关中拳也没几年,内功竟已在我之上,看来今天还得靠他来战这番僧,才不致让关中拳蒙羞啊。”于是说道:“也罢,我战了一天了,也累了,就让三代弟子练练手吧。”
柳承渊对止贡聂赤说:“我师公连战八大派高手,稍事休息。晚辈乃关中拳三代弟子柳承渊,斗胆请大师指教。”
止贡聂赤道:“你们中原武林也太小看我吐蕃国的武功了吧,让这么个毛头小子来跟老衲比试,拳脚无眼,若伤了你这个小孩,可别怪老衲以大欺小啊。”柳承渊道:“打死无怨,大师出招吧。”钱雨在一旁急得直喊:“柳大哥多加小心啊!”遂急忙将身边随从的朴刀抛与柳承渊。
柳承渊接过钱雨抛来的朴刀后,止贡聂赤挥着铁棍来劈柳承渊脑门,柳承渊耍起关中拳中的入门刀法来格挡,招式浅显简单。关中拳的一众弟子暗暗称奇,心想:“如此浅显的入门刀法,竟被柳承渊用得这么精妙,能够与止贡聂赤拆三十余招不落下风。”
止贡聂赤用铁棍横击柳承渊腰间,柳承渊跃身闪开,右手用朴刀来砍止贡聂赤的左臂,左手变拳为指,来点止贡聂赤右手手腕的合谷穴,止贡聂赤早已料到,当下立即变招,左掌击出,掌到中途突然变成七掌,掌法神奇莫测。丐帮帮主大呼:“不好!七级浮屠掌。”
柳承渊顿觉周身被掌影笼罩,避无可避。突然想起之前用《阴符真经》中的“移星易宿”接下朱二爷的算盘,于是不避让,也不格挡,胸前门户大开,任凭止贡聂赤打将过来,眼看就要打中了,柳承渊胸口肌肉突然嗖地一缩,止贡聂赤反而被引得往前一踉跄,柳承渊趁此之际,使出关中拳的入门拳法中最普通的一招“右冲拳”打在止贡聂赤后背上,止贡聂赤如擎天柱般的身躯竟扑倒在地上。柳承渊这一招虽然粗浅,其中蕴含的内力却足以震破内家真气,要不是止贡聂赤内力浑厚,这一拳非震断了他的经脉不可。
丐帮帮主大喝:“好!焦某三十多年前在衡州武林大会上有幸目睹了上清派萧掌门十七岁是对战吐蕃德吉云丹大师,当时德吉云丹大师也是用了七级浮屠掌,想不到后生可畏,三十多年后再次看到年轻人接下此等掌法,且武功不在十七岁时的萧掌门之下。中原武林后继有人!可喜可贺!”
止贡聂赤也算是武林高手了,武功在关中拳孙掌门之上。可是每次涉足中原,总被一些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打败。中宗景龙四年在京城外设擂台,被十四岁的墨竹打败,三十多年前在衡州武林大会别十七岁的萧景升打败,如今已过花甲,居然败在一个二十一岁的柳承渊手上,内心郁闷不过,说了一声:“老衲叨扰了,便带着手下几名小喇嘛离开了。”
太行山庄周庄主宣布:“本次武林大会,关中拳柳兄弟拔得头筹,扶桑剑谱由柳兄弟所有。”周庄主和欧阳飞虹、释空大师三人同时用钥匙打开盒子取出剑谱。周长林从三人手中接过剑谱塞到柳承渊手里道:“恭喜柳兄弟获得虬髯客的剑谱,在敦煌柳兄弟赠我虬髯客的太行八陉图,如今获得此剑谱,合该兄弟与虬髯客有缘啊。”
柳承渊道:“小弟曾是关中拳的弟子,此次是帮关中拳出战,剑谱理应交由师……交由孙掌门保管。”雷永邦一把从柳承渊手中抢过剑谱道:“师弟说得对,那就多谢师弟了。”随即把剑谱交给了他父亲雷万春。
雷万春接过剑谱对雷永邦说道:“如此贵重之物,应该由掌门师傅亲自保管。快交给你师公去。”雷永邦又将剑谱递给了孙半农,孙半农接过这卷剑谱,摸了摸扶桑剑谱四个字,看了看柳承渊道:“承渊啊,此次多亏你出手,才打败止贡聂赤,不如将这剑谱拿去修炼吧。”
柳承渊道:“师……孙掌门,此次晚辈是代表关中拳出战,夺得此剑谱交与孙掌门,也算报答了关中拳这些年来对晚辈之恩了,孙掌门务必手下。”孙半农道:“既然如此,那好吧,我就收下了。”说完便将剑谱揣到了怀里。
是夜,众英雄都在太行山庄别院留宿。夜晚三更时分,柳承渊睡得正熟,忽听得房顶瓦片卡嚓一声,柳承渊被惊醒,遂喊道:“何人在屋顶?”见一黑影从窗前闪过。
柳承渊立即打开房门追了出去,见一黑衣人轻功了得,一瞬间已飘出数丈远。柳承渊也不示弱,提气施展轻功追将过去,到达一片小树林,黑衣人不跑了,反而折回来直奔柳承渊而来,右掌迅疾地击了过来,柳承渊斜身闪避,还了一掌。
黑衣人身形流转,步步紧逼,左右两掌齐发,一掌攻柳承渊面门,另一张攻柳承渊腹部。柳承渊感觉此人双掌带着浩浩真气,便如黄河流水般湍急地涌了过来。心下大惊,心想:“此人武功高强,远在止贡聂赤之上,不知是何来路?”
柳承渊见黑衣人两掌击到,内力如此深厚,只好出掌挡过,身随掌起,双腿使出关中拳的凌厉腿法,连踢七八腿。柳承渊虽然学了达观子李荃的内功心法,武功招式却只会关中拳的那些招式,达观子的内功以阴柔为主,而关中拳的招式却是走刚猛的路子,二者并不匹配,对付起黑衣人这种一流高手来,顿时觉得有些吃力了。
黑衣人不容他喘息,避开柳承渊的腿法后,如暴雨梨花般连续使出了七八招,又是拳又是掌又是指的,看得柳承渊眼花缭乱,柳承渊只好使出擒拿手近身短打,此时两人呼吸可闻,出掌时都是屈臂回肘,距离虽近,内力却强劲至极,两人如此僵持了百余招。
黑衣人突然变换招式,左手呼呼呼连拍三掌,柳承渊出掌抵挡,却不料三掌皆是虚招,黑衣人右掌暗抬,迅疾地在柳承渊小腹处击了一掌。柳承渊本想用“移星易宿”接下黑衣人的此掌,想不到黑衣人内力过于深厚,柳承渊不但没有引得黑衣人跌一踉跄,自己反而受了一记重掌,腹部就像别烈火灼烧一样,疼痛难挡。柳承渊只好虚晃一掌之后立即逃跑,黑衣人不肯罢休,继续追了上来,柳承渊中了重掌之后提不起真气来,眼看就要被追上了,前面已是悬崖,无处可避,柳承渊正欲往斜刺里奔逃,黑衣人竟从怀里取出匕首,陡然向柳承渊扔去,黑夜里看不清匕首,见到白光闪过时,后心已被匕首刺入,直至末柄,柳承渊“哇”的一声,吐了一口鲜血,摔下了山崖。
欲知黑衣人是何人?武功竟如此高强,欲知柳承渊是否殒命,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