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易小灯准备出门，拿了剑提了酒壶，走到院子里看了眼还坐在桌子上望着剩菜发呆的太古，开口道：“喂，不是要跟我出门吗？怎么还不动身？”
“你这人习惯不好。”
太古望着剩菜继续发呆回答道。
“嗯？”
易小灯疑惑的嗯了一声，随后他发现自从太古进了孤城，这个字用得越来越多了，以前他和何桑梓交谈时也只是偶尔会用到。
“吃完饭应该喝杯茶，有助于消化！”
太古继续道。
说完，太古起身，在易小灯不解的眼神中，随便取了个铁壶开始烧水。
“你没发现吗？隔壁每次饭香味落尽后都会有茶香味四溢，你应该向他们学习。”
太古接着道，丝毫没有回头理会易小灯看他如同看怪物的目光。
太古今天的话有点多，赶得上之前几天的总数。
“那是凡人才会感兴趣的事情，我是修行者，修行者到后期一次闭关都数十年，是要辟谷的，只有俗世才贪那一杯茶，修行者的世界……”
易小灯不喜欢太古这种教育他的语气，但想到自己推测他的来历，又不好直接发泄出来，绕了个弯，长篇大论道。
太古听着易小灯侃侃而谈，觉得他的话一直都像那条河的水，滔滔不绝。
所以太古选择了无视易小灯的话，拿出茶叶杯子开始泡茶，看着手中香味淳厚的茶叶，心想你不喝茶家里干嘛放那么多茶叶。
不一会儿，一杯热气腾腾的绿茶被太古放在了桌子上。
易小灯看着他，和那一杯茶，然后道：“没我的份？”
“我给我自己泡的，想喝，你自己泡去！”
太古端起茶杯，将表面的浮茶吹去，抿了一口道。
不得不说，他今天的话的确有点多，换之前几天对于易小灯这种问题他绝对不会理。
易小灯瞥了他一眼，学着他的性子不去说话，静静等待他把茶喝完，然后出门。
“我问你几个问题。”
太古再次主动开口道。
“问。”
易小灯心想难得您老话多，就陪您唠嗑唠嗑，很果断的点头道。
实则他忽略了一个问题，确切说是一个字，太古在说跟他出去时用了个想字，说问他几个问题时则没有，想代表征求意见，不用就说明这几个问题你必须回答，易小灯那个问字说的很浪费，浪费口舌就是这个意思。
“我想知道，有关修行的事情。”
太古脱口而出道。
闻言，易小灯这次没有惊讶，因为他想起来，太古第一次话多的时候，就与修行有关，也因为如此，他又更加吃惊起来。
太古在易小灯心中一直保持着一个世外高人的形象，但当他问到这个问题时，他又像是什么都不懂的普通人，令易小灯不得不吃惊，不得不怀疑。
“你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
易小灯下意识的问道，想起那晚那剑，他真的无法想象太古是个普通人。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太古没有回答易小灯的问题，对于问问题这方面，他一直有他自己的坚持。
“行吧！”
易小灯心中无奈，却又无可奈何，于是娓娓而道：“有些东西虽然世俗不清楚，但终究也算不上什么秘密，我不说你迟早也会听到。”
“你来时问我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这里是不是神陆，那我就从神陆讲起。”
“顾名思义，神陆便是神的大陆，传闻远古时此间本是虚无，天地混沌，鸿蒙初始，神自黑暗中化身而出，悟四方之造化，创造神陆。”
“我出身易氏，是一个与其他宗派氏族一样信奉神的修行势力，乃神之正道，因为神也是人，他悟透天地，纳天地之力于体内，始为人而终成神，这天地之力便是神的根本。”
“人类本万物之一，苟活于天地之间，后得神之悲悯，不忍其残喘于天灾野兽之间，将其成神造化之路撒向人间，方有纳天地之力于体内之法，是为修行。”
“古语有云，路漫漫其修远兮，修行一途，长路漫漫，其艰难险阻最是考验人的心志毅力，于是我们把这条道路分成五个境界，又或者说五个阶段，但从没有过你所说的等级。”
“第一个境界被我们称作格致。格致者，格物致知也，是指修行者需要明白天地之力是什么，从而看到天地之力存在的痕迹，能将其纳入体内为我所有。”
“需要注意的是，格致境乃是修行者最为重视的阶段，格物的物，被我们称作本命物，天地之力的轨迹漂浮不定，凡人根本不可能凭借肉眼看见，需要从外物入手，借助他们去触及，所以本命物之于修行者，便是一切之始，万分重要。”
“第二个境界是诚正。这一阶段讲究的是诚其意而正其心，修行修的是个人，因为你已经能够操作体内的天地之力做一些很玄妙的手段了，所以你要明悟为什么修行。”
“第三个境界称为修齐，这一阶段你已经能够利用明悟后的天地之力与天地间的天地之力引发共鸣，从而引导它们暂时为你所用。”
“第四个境界称为治平，进入这个境界的修行者大多都是明悟本心天才，将自己的意识融入天地之间，控制方圆万里的天地之力，杀人于万里之间，玄之又玄。”
“第五个境界称为圣人。”
说到这里，易小灯停下来换了口气，语气里充满向往的继续道：“神之下谓之圣，所谓圣人，便是仅次于人神的人。”
“这个境界的修行者，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身化天地之力游于天地之间，纳一方天地之力布福泽于万千凡人，看尽人间百态，悟透天地之至理，得享世人之尊崇，乃吾辈向往也。”
易小灯越说眼中光芒越甚，最后叹道：“或许这种人，才是真正的修行者吧！”
太古听完点了点头，杯中的茶早已被他饮尽，只有茶杯还被他攥在手中，显然听得很入神。
易小灯看着他，似乎在等他起身出门。
“五境之后呢？”
好半晌后，太古幽幽出声。
“没有了啊！”
易小灯愣道。
“不可能！”
太古斩钉截铁的道。
“怎么不可能？”
易小灯反驳。
“那你怎么解释神的修为，如果圣人境便是终点，那么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那么多圣人？”
太古难得一句话说这么多，却是用来和易小灯争辩的。
易小灯被问的哑口无言，很长一段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可能……神……是……第一个人吧？”
想了半天后，易小灯结结巴巴的开口道。
“第一个人也是人。”
太古摇头。
“他是天地孕育的！”
易小灯像是找到了一根稻草，脱口而出。
太古接着摇头，然后道：“你用道路来形容修行，更是将格致境描绘得格外重要，强调本命物这种东西，更是多次用到明悟本心这个词，那么既然脚下的路是自己的选择，道路终点所在也只有自己可知，五境之上，必有境界！”
“那你觉得五境之上还有什么？”
易小灯似乎被他说服了，道。
其实不然，作为一个修行者，他当然希望这条道路永无止尽，可以一直走下去。
“我不知道，但道路肯定是没有尽头的。”
太古肯定的道。
“唉~”
听到这个答案，易小灯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声，他本以为太古知道什么才会这样与他争论，但这个答案告诉他，他也只是胡乱推测而已，就像自己对他的身份看待一样。
“任何道路都是有尽头，就像阡陌小道始于一万关终于玉门关，蜀道的尽头是益州城……诸如此类！”
易小灯试着说服太古。
“我曾在一本书上看到一句话，”
太古依旧坚定的道：“其实世界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话音落下，易小灯忽得恍然大悟，就像是一道光，打在了他的天灵盖，他忽然想起些什么。
神，是走的谁的路？
第一个修行者，是走的谁的路？
答案是，自己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