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尽头的卫生间里，方离唯环胸站在洗手台处，指尖夹着一支点燃的烟，他没有抽，烟圈一圈一圈晕开，烟灰落到他的脚边。
眉眼如剑锋清冽，看不出情绪，漆黑的眸子盯着脚尖，过了许久他才微微动了动脖子，将快要燃尽的烟扔进洗手池里，拧开水龙头冲进下水道里，望着一点点流逝的水，他抬手捏了捏晴明穴，叹了一口气后才抬脚出了卫生间。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他回到手术室外面的时候楚楚身边多了两个人。
先前在巷子口帮他买烟又从他那里坑了个棒棒糖的傻小子和一个中年妇女。
楚楚靠在那妇女的肩头，妇女正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声说着什么，只是他看见一直处于极度紧张状态的楚楚乖顺的点了点头，露出一个带着几分喜悦的笑。
方离唯眉头皱了皱，抬脚朝三人走了过去，站在一边的虎子最先发现方离唯回来了，嘴角一扯，露出兴奋的笑朝他跑过来。
“大哥哥！”
虎子的声音有些大，方离唯的眉头再度皱了皱，有些不悦的看向虎子。
不过虎子却没有在意那么多，自来熟的挽住方离唯的手臂，从裤兜里掏出个东西递给他。
方离唯顺着他的手看去才发现他手里拿着的是自己的手机，而那个胖嘟嘟的脸上带着几分潮红的男孩子此时正满眼钦佩的盯着他。
“哥哥，你的手机，你放心我除了用来给我妈妈打了个电话外没有干什么了！”
虎子解释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急促，方离唯接过手机，淡淡的点点头，“嗯！”
方离唯不动声色的推开虎子搭在他胳膊上的手，径自朝着楚楚的方向走去。
“楚楚！”
见方离唯过来，楚楚从妇女怀里直起身，对着他点了点头。
“你回来了？”
“嗯！”
方离唯点点头走到楚楚身旁站定，目光落到妇女身上，神色平淡。
女人不胖也不瘦，穿着很朴素，眼神有些疲惫，眼角有着明显的细纹，皮肤蜡黄干燥，却并不让人觉得丑，相反的，她给人的感觉很舒服，一眼看去就知道她是一个善良朴实的人。
“楚楚，这是？”
看着方离唯妇人有些疑惑，没听说过楚楚家还有这个年纪的亲戚啊！
“哦！小二婶，我忘了给你介绍了，他是我的同学方离唯。方离唯，她就是我和你提过的小二婶，虎子的妈妈，她是接到了虎子的电话后急忙赶来的。”
楚楚给小二婶介绍完方离唯后又拉着方离唯介绍小二婶，方离唯听完她的介绍后只是淡淡的点点头，开口，“您好！”
对于方离唯的态度，小二婶也不计较，露出一抹和蔼的笑，抬手摸摸楚楚的头。
“还好有他在，不然面对这种情况，你一个小姑娘怎么办啊？对了，婶子去你们家里给你奶奶收拾了几件衣服，又在柜子里找到了你奶奶的身份证和你们家的医疗本，事发突然你也别怪婶子自作主张动了你们的东西，我也只是想着你奶奶手术出来你得在跟前照顾着肯定没有时间回去收拾。”
小二婶边说边让虎子将他们刚刚提来的一个大袋子提过来递给楚楚。
楚楚从小二婶手里将东西接过去，她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一股说不出的感觉在心头萦绕，她咬着下唇，眼睛一抽，突然掉下眼泪来，声音哽咽到颤抖，“婶子……谢谢……谢谢您……”
望着楚楚突然掉下来的眼泪，原本就红了眼的小二婶也跟着掉起了眼泪，她伸手，无比温柔的抚上楚楚的头，嗓音温柔又带着掩饰不住的哽咽，“傻丫头，和婶子说什么谢？小虎子上次摔折了腿不也是你天天背他去上学，等他放学又背他回来的吗？婶子不也没和你说谢。”
方离唯以前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即使是奶奶去世的时候也就只有他陪在她的病床边，此时此刻望着这样的场面，他也有些动容，忍不住转过身去，仰头看了看天花板，借此舒缓一些心里的难过。
小二婶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又帮楚楚擦干净她的后才掀开自己黑色外衣从内兜里摸摸索索，掏出一沓钱来，红彤彤的，挺厚的一沓，什么话也不说直接塞进楚楚手里。
“婶子，这是……”
“楚楚啊！这个钱你先拿着，婶子也只能拿出这些了，这两个月你叔也没有给家里打过钱，这几千块钱是婶子这两年省吃俭用省下来的，你奶奶的手术费肯定要一大笔钱，你一个小姑娘哪里去弄这么多钱……”
“不行，婶子，这钱我不能要，你也不容易，我……”
楚楚不愿意要这钱，拉着小二婶的手想要将钱还给她，可小二婶却推着她的手又将钱塞进了她手里，“楚楚，你听婶子说，这钱啊！婶子不是白给你的，就当是婶子借给你的，咱们按银行的利息算好吗？等以后你有本事了赚钱了再还给婶子，到那时候你不还给婶子婶子还要跟你生气呢！现在啊！你先拿着用，你奶奶的病要紧，要赶紧筹够医药费才行。”
“可是婶子，我叔那……”
“傻孩子，你叔那里不用担心，婶子和你叔商量过的，别想太多啊，等你奶奶动完手术好好照顾她就行，至于后期的住院费啊什么的，婶子会帮你想办法的！”
小二婶的话不仅是楚楚连方离唯都大吃一惊，这究竟是要多善良才能说出这样的话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明明他们只是邻居却能做到这一步，相比起某些为人子女的不知道要强上多少。
楚楚紧紧攥着手里的钱，心酸得厉害，肩膀一抽一抽的，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了，泪珠子一个劲一个劲掉。
方离唯看着心疼不已，又无比怜惜，刚想伸手将她搂进怀里好好的抱抱她却不想楚楚突然跪了下去。
“哎！楚楚，你这是干什么啊？快起来快起来！”
小二婶没想到楚楚会突然向她跪下，连忙弯下腰去扶她，眼泪又落了下来。
“傻姑娘啊！婶子不需要你这样啊！”
“不，婶子，这一跪是我应该的，您是我和奶奶的恩人，您放心，您的恩情我会一辈子记得，这钱我一定会还您的，谢谢，谢谢您！”
“好好好，婶子相信你，你快起来！”
小二婶扶着楚楚想让她起来，方离唯忍着眼睛的酸胀上前去拉住楚楚的手臂将她扶起来，紧紧的抓着她的手，将她拉进怀里。
也许这一刻只有抱着她才能让他的心里好过一些，不要那么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