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11月，气温下降的速度之快，上元市仿佛直接从盛夏进入了寒冬。但第一人民医院则永远是另一番热气蒸腾的景象，无论什么时候这里总是人头攒动。似乎全市最有生气的地方反而是医院，实在是一件很讽刺的事情。闷热混浊的空气中，回荡着嘈杂的交谈声、婴儿的哭声，这里不仅有定期来取药的老人、急救的病人、感冒发烧的孩子，还有很多慕名而来的全国其他地区的病人。
甘剑茫然地站在人群之中，脸上的表情写着：“我是谁？我从哪儿来？我要做什么？”
“你确定就在这里吗？”他用手机送出了一条SNS信息，对方的ID是α。
α:“嗯。”
甘剑一边擦着额头上留下来的汗珠，一边回答道：“我从一大早已经上上下下把这个医院查了个遍。完全看不到任何可疑的地方。”
α:“每年都有数十亿的资金分批不断地流入这家医院，科研、赞助、捐赠，以各种各样的名义。
甘剑：“可是，作为全国知名的大医院，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α:“问题是这其中有好几个长期固定的资金提供者，同时又都是巴别科技的大股东。”
甘剑：“很奇怪吗？”
α:“表面上很合理，大企业的社会责任。就是太过于合理了。”
甘剑：“所以呢？到底是什么让你感到不对劲？”
α:“没有……硬要说的话……直觉吧。”
甘剑：“草！”
α:“可是，这么多年来我的直觉有错过吗？”
甘剑：“你要我列个清单吗？”
α:“呃，你听我说，这次你一定要信我！”
甘剑叹了一口气，“我算是上辈子欠你的，晚上我再来看看吧。”
傍晚时分，甘剑一边吃着手里的外卖，一边在电脑上浏览着白天在医院各个角落拍摄的照片，寻找着那莫须有的蛛丝马迹。一个文件通过SNS传到了他的电脑上，是一张3D建筑图纸。又是来自α。
α:“第一人民医院五年前曾经做过一次重大的改建，历时两年多，几乎所有的建筑物都被重建或修缮了。但是你对比一下这两张重建前后的图纸。”
甘剑把两张图纸重合在了一起，“没什么奇怪的呀。”
α:“你看一下侧面。”
甘剑将整个建筑物的3D模型旋转到侧面，还是没发现什么奇怪的，他刚要发难，α又发来了新的讯息。
α:“几乎所有的建筑结构都发生了变化，只有X光室附近的结构没有任何变化。”
甘剑有些不耐烦地说：“你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这到底有什么不对劲的。”
α:“我还以为凭你的智慧，我说到这里你就能明白了呢。X光这种检查方法早就已经过时了。五年前改造的时候，为什么会保留这个房间，而且不作任何的改造？”
甘剑：“可是……就因为这个原因，你觉得我会天寒地冻的替你跑一趟？”
两个小时以后。
夜深人静的门诊大厅里，只有几个紧急出口的指示灯还亮着微光，同样亮着荧光的还有甘剑的手机屏幕。他用冷得略微有些颤抖的手指发出了一条SNS信息，“这尼玛大半夜的门诊大楼真TM恐怖，感觉像个恐怖游戏似的。我要是出什么意外，你可得来救我啊。”
α:“上元市第一人民医院还能出什么意外，你还以为是夜*病栋啊。”
X光室在地下一楼的尽头，紧闭的大门上挂着一把落满灰尘的链锁。门前放着一个停止使用的禁行标志。看样子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使用了，恰好吻合了α的判断，X光这种诊断方式因为存在对人体的辐射影响，早已被其它诊断手段取代了。而这个已经退出历史舞台的房间，如今只是暂时没有被挪作他用。
甘剑：“X光室锁着门，看样子已经很久没有人进出过了。这儿啥都没有，我回去睡觉了。”
α：“嗯，辛苦了，一起去喝一杯吧，我请客。”
甘剑：“废话，当然你请客。”
就在转过身的瞬间，甘剑突然感到了一丝异样。他又走回到门口，用手指在地面上擦了几下。手指干干净净的，没有粘到一点灰尘，相反链锁上却沾满了灰尘。
他用力推门，从门缝里向里张望，里面漆黑安静，看不到任何东西。他从怀里掏出两根铁丝，在链锁的眼里鼓捣了一会儿，熟练地把锁打开了。甘剑小心翼翼地把链锁抽了出来，轻轻地放在地上。他轻轻推门，门却意外地没有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进到门里，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光线所到之处看不到什么异常之处。正对大门的走廊上只有几个落满灰尘的手推车，紧紧靠着两侧墙壁。而走廊两侧的X光室的房门也是紧紧的关闭着。
甘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镜头，咔嚓卡在了手机的背面，打开了手机。这是一个微光镜头，可以直接连接在手机镜头上，通过显示屏他就使用这个迷你的微光夜视仪。透过亮着绿色荧光的液晶屏幕，走廊的地面清晰地被显示了出来。地面上盖着一层薄薄的灰尘，但依旧可以看到一些脚印散乱其中。
他一路追踪着脚印，最后发现所有的脚印全部消失在了走廊右侧的一扇门口。他轻轻地推了一下门，门是被锁住的，一侧的墙上装着一个与周围环境极不相称的密码锁。他小心翼翼地把盖板拆了下来，用数据线把自己的手机连进了门锁。甘剑笑了笑，这是通过经典的PSDⅡ代码加密的，这是一种相当古老的加密方式，对于这个时代来说有些落伍了。
原本以为自己用不了五分钟就可以轻松破解，但没想到花了整整半个小时。虽然这种代码本身已经非常古老，但编写者却巧妙地在只能容纳两层的结构中，又做了两个镜像夹层，形成了一个隐藏的四层重叠结构。甘剑最后解开的时候，不由得心中对编写者产生了敬佩之情。对于甘剑来说，这个不知名的对手仿佛一个恪守着古老传统的骑士，面对着新时代的浪潮，依旧在用高超的技艺捍卫着自己骄傲的传统。
当按下开锁键，门锁发出“滴”的一声被打开时，他心里竟然充满了成功的喜悦。他试着轻推了一下房门，没有受到任何阻碍。正当他小心翼翼地关上门时，突然发现门锁里还有一个细小的红点。一个针孔摄像机竟然被如此心机地隐藏在了门锁里，当他醉心于解锁之时，完全没关注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它记录了下来。
几乎就在他想要退出去，和α取得联系之际，脑后一阵剧痛，随即就失去了知觉。
当他恢复知觉的时候，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脑袋昏昏沉沉的，还伴随着后脑勺的阵痛。眼皮挣扎着开启了一条缝，刺眼的白光弄得他几乎有失明的感觉。花了好一会儿，甘剑才适应了这里的光线。他强撑着从地上站起来，揉揉了昏沉的脑袋，面前的一切把他吓出了一身冷汗。
宽阔的大厅里摆放着好几根巨大的透明圆柱，里面盛满了半透明的液体。那令人惊骇的正是漂浮在液体中的物体，那是一个人脑！人脑上面插满了导线和导管，它们被从容器底部导出，连接在周围摆放的很多仪器上。他不由自主地一步步靠近那漂浮在液体中的人脑，一种奇特的感觉在他心中慢慢涌起，这些大脑仿佛是活的一样，他们正在呼吸，正在对他诉说。
“多美啊！”身后突如其来地传来浑厚的男声。
一个高大强壮，皮肤黝黑得宛如铁塔一般的男子不知何时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身后。甘剑下意识地立刻把手伸进胸前的衣襟里，却扑了个空。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枪正被那个男子握在手里，熟悉的枪口对准了它原本的主人。甘剑耸了耸肩膀，缓缓地举起了双手。“铁塔”身着一件看不出品牌的简朴的套头衫，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配上一双板鞋，粗糙的脸上布满了热带雨林般的杂乱胡茬，眼里布满了粗壮的血丝。如果身材不是那样的异于常人，看上去完全就像一个在春日原随处可见的肥宅，很容易就会消失在人群中。
“铁塔”把枪口冲下随意地挥了挥，示意甘剑把手放下，随后把枪随意地插进了口袋里
“铁塔”微笑着说：“我构思了一个月才写出来的密码，没想到我赶到之前就被你破解了，真希望我手下能有几个你这样的天才。”
甘剑耸了耸肩，也笑了笑，“用这么古老的代码还能写出这么优美巧妙的结构，你才是真正的天才。”
“好了，客套和互吹就到此告一段落”，一边说，“铁塔”一边不紧不慢地向一旁的巨大水罐走去，似乎完全不在意把自己的背后暴露给甘剑。但奇怪的是，这人似乎天生散发着一种奇怪的力场，让人动弹不得。
“你看，这是多么的美丽！”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容器漂浮着的大脑。
“这……我只能说，你的口味有点重。”甘剑无奈地说道。
“皮利斯·F·奥尔德里奇，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吗？”当甘剑还在记忆里拼命搜索答案的时候，“铁塔”接着说，“PSD加密的创始者，用一种全新的思维重新定义了‘加密’这两个字。这种加密方式虽然诞生于五十年前，五十年来数码加密方式已经经过了无数世代的更迭，但根本上来说仍旧没有脱离PSD方式的基本结构。”
“但他不是早在八年前就因病过世了？”甘剑不解道。
“铁塔”没有回答他，接着说道：“因为这种在当时几乎是无解的加密方式，很多信息安防系统都失去了意义，他成了整个业界的仇人。当然，对他恨之入骨的还有那些隐藏在水面下的人们，黑客组织，虽然他们很多都和安防系统公司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当其中一些最优秀的天才们花了十年时间，终于开始叩响破解之门的时候。他又推出了PSDⅡ，重新把这道门重重地关上了。这次，大家学聪明了，开始通过各种渠道与他取得联系，希望从他手里获得门钥匙，但无论几位数的金钱、什么样的地位、诱惑都无法打动他。甚至是威逼和暴力，他甚至好多次惊险地从生命危机中逃脱了出来，甚至有人说这些暴力活动背后还有U国政府的默许，因为他拒绝向政府提供系统的后门。最终，似乎是在跟世界赌气，他将全部的秘密无偿地向全世界公布。但即便如此，人们花了整整十年才完全解开了这套代码的秘密。”
甘剑笑着说：“看来，你是他的粉丝啊？”
“没错”，“铁塔”并不否认，看上去也一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这样的绝世天才，人类历史上值得刻下名字的天才，尽管从那么多惊险的危机中侥幸逃脱，却最后还是无法敌得过时间、疾病和衰老。”
“铁塔”突然转过身来，严肃地直射着甘剑说：“你不觉得这很不公平吗？”
甘剑感觉到他的眼光炽烈，就像两道火焰一样炙烤着他的脸颊。但他还是强打精神地说道：“时间才是唯一的，公平的，对所有人都是相等的，永远无法改变。”
“哈哈哈哈哈！”，“铁塔”君突然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大笑，甘剑一瞬间觉得房顶似乎都要被掀掉了。
“没想到你这样的天才也会有这样迂腐的想法，时间是唯一永恒不变的？这种想法早已被这个美丽的大脑所打破了。”他轻轻拍了拍另一旁的一个一模一样的透明容器。
“阿尔伯特·爱因斯坦”，“铁塔”一字一顿地吐出了这个名字，随着这个名字被念出来，甘剑脸上的表情也随之不断地发生着变化。
“什么？！他的大脑不是在死后就早已被解剖了？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惊讶地说道。
“死？不！这样的天才怎么能和那些蝼蚁一般同样死于时间，他们才应该永恒！”，“铁塔”眼中的光芒越来越炽热，瞳孔里仿佛升腾起了烈焰，“我要让他们永恒！在我的世界里永恒。”
“孙人杰！你是巴别科技的孙人杰！呵呵，我竟然直到现在才认出你来，这可真是天大的讽刺，我真是天字第一号大SB了”，甘剑不由得嘲笑起了自己来。
“哈哈”，孙人杰的表情又再度恢复了平静，“也难怪你，我也不记得多久没有出现在媒体的视野中了，当年抛头露面的时候，我还跟你一样是个花样少年吧。”
的确，当初巴别科技诞生之初，产品和行业地位都是那样的不起眼，唯一一度引发人们话题的只有这位曾经身材修长、玉树临风的青年才俊。但远在公司建立业界霸业之前，孙人杰就早已淡出人们的视野，退到了幕后，甚至连公司内部能够经常见到他的也只有少数几个高层而已。
“甘剑，在我所熟知的年轻一辈中，你和陈非凡都是极少见的奇才。可惜你们这样年纪轻轻又拥有如此的才能，思想却被紧紧地禁锢了起来。”孙人杰接着说。
甘剑心里一紧，对方不仅知道自己，似乎也知道了自己和α之间的关系。这么看来，陈非凡的处境也颇为不妙。话虽如此，他嘴上依旧在做着最后的抵抗，“陈非凡？谁？我不认识。”
孙人杰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我想给你一个机会。梦大陆四天王，开服当日建号，唯一存活至今的四个传奇ID之一，很想跟你交手。一对一，如果你今天能打败我，我保证让你完好无损地走出去。怎么样，你愿意接受我的挑战吗？”
甘剑苦笑道：“我还有其它的选择吗？”
甘剑站在黑暗幽闭的NSG游戏仓里，等待着。这种感觉非常的不好，似乎在等待自己的末日一般，时间显得是如此的漫长。
“久等了，老年人穿装备花的时间有点久。好戏……开场了。”孙人杰的声音响了起来。
周围亮起熟悉的橙色光芒，光芒散尽之后，迎接他的是一个铺满了大块青石板的广场。偌大的场地上空无一人，向远处望去可以看到层层的云海，他们似乎正站在一个山巅的练武场上。
甘剑记忆中，似乎从来没有见过游戏中有这样的场景，应该是属于孙老板的个人领地。
孙人杰就站在他对面不远处，ID是一个非常简单的“X”。“X”先生穿着一身白色的简朴练功服，从敞开的胸口可以看到鼓涨的胸肌，两条粗壮的胳膊布满了虬结的肌肉和暴起的青筋，光着的双脚牢牢地踩在地板上。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苍劲的老松树，雄浑有力地深深扎根在山顶上。孙老板在游戏中的造型与现实几无二致，只是脸上的络腮胡不再杂乱无章，而是被修剪得整整齐齐的。发型却也不再是利落的板寸，灰白交杂的长发被扎在了脑后。那双眼睛依旧流淌着熔岩般炽热的火焰。
对面传来孙人杰浑厚的声音，“云海之巅，四周都是寸草不生的绝壁，掉下去绝无生还的可能。只要通过我身后的传送门就可以安全地离开这里，当然，在此之前……”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摆出一个姿势大喝道，“你得先打败我！！”
孙人杰的肌肉颜色由白转红，仿佛正在被不断地加热。甘剑感觉到周围的温度似乎也在随着升高，空气中的水蒸气不断地加热汽化，眼前变得有些模糊了起来。豆大的汗珠从双颊不断划过。
“来啊，冰霜泰坦，让我看看你的实力。”孙人杰怒吼着，以惊人的速度扑了过来，一拳直指甘剑的左胸心脏位置。
甘剑向右侧闪身躲过，虽然两人只是擦身而过，但他感到似乎自己身边刚刚驶过了一车滚烫的铁水。他连忙启动了冰霜霸体和寒冰光环，这才避免被孙人杰全身笼罩的炽热能量所灼伤。
孙人杰的初始角色与甘剑一样都是斗士，但他在转职的时候选择了另一条路线—角斗士。甘剑为了在缺乏装备且自然环境恶劣的情况下生存下去，选择了主要以防御体术为主的天赋，终极天赋就是他的成名绝技“冰霜霸体”。但孙人杰的角斗士则是另一个极端，他舍弃了一切防御体术天赋，将自己的力量天赋推到了极致。这场决斗可以说是最尖利的矛对上了最坚固的盾。
令人惊讶的是，孙人杰的角斗士不仅力量惊人，速度和灵巧方面也完全没有因此而受到任何影响，反而超过了甘剑。甘剑只能凭借着“冰霜霸体”和拼尽全力的闪躲，这才保证自己在对方暴风骤雨般的攻击前勉强维持尚未倒地。但另一方面，他已经完全没有余力进行反击，这场决斗陷入了单方面的防守战，而他的防守崩溃也仅仅是时间的问题。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甘剑心里明白自己的失败已成定局，包覆全身的寒冰护甲已经千疮百孔，破落不堪，炽热的拳头如雨点般落在他的要害上。而伤害不仅来自力量的打击，那如炽热火球般的拳头在他的肉体上留下了一处处烧灼伤痕，同时煎熬着他的肉体和精神。
一切看上去已成定局之时，原本游刃有余的孙人杰脸上的表情却意外地变得焦急了起来。攻击也不再像一开始那样流畅，似乎因为急于给自己致命一击，反而变得笨拙和急促了起来。轻松地躲过了孙人杰几次重击之后，甘剑看到他额头也开始淌汗，呼吸声也变得沉重起来。与此同时，笼罩着孙人杰全身的红光正在渐渐黯淡下去。
这一切似乎印证了他体内的能量正在快速地流逝。尽管甘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隐隐觉得，“X”在短时间内引爆了体内全部的能量，以此将自己的力量、速度和灵活度都提升了两到三倍，但显然这样的高爆发仅仅只能维持很短的一段时间。
“冰霜泰坦”开始转守为攻，“X”的角斗士的超强攻击能力是以牺牲了防守为前提的。因此，在落于下风之时，这种防守上的劣势就被暴露得更加明显了。甘剑的进攻虽然只能发挥平常的50%，但每一下似乎都对“X”造成了沉重的打击。甘剑似乎都可以听到“X”一声声沉闷的呻吟。
“X”的速度明显地下降了，起初他还试图躲过甘剑的进攻，但渐渐发现完全是徒劳的。尤其是在“寒冰光环”的作用下，动作变得越来越迟缓和无力。终于，“X”放弃了抵抗，双手低垂，昂首向天，紧闭双眼，任凭甘剑的拳头如雨点般落在自己的身上。
“这就投降了吗？”，甘剑冷冷地说道，“刚才那么嚣张，就这么几下子？”
笼罩“X”全身的红光已经全部消失，肌肉的光泽也开始渐渐褪去，肤色由红转白进而变成岩石般的灰色。甘剑的拳头打在他身上变得生疼，就像是打在岩石上一样。当他停手仔细观看时，“X”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已经变成了一座石像。
甘剑愣了几秒钟，缓缓走过石像的身边，时刻警惕着有什么变故。但什么都没有发生，四周只有呼呼的风声，一切安静下来得如此突然，刚才那一场恶战反而显得如此不真实。甘剑回头看了一眼，石像仍在原地一动不动。
没过多久，甘剑已经来到了云海之巅的边缘，一条长长的阶梯盘旋而下，尽头是一扇荡漾着波纹的传送门。正当他迈开脚步踏上阶梯之时，突然听到原本安静的空气中回荡起了一些轻微的有节奏的声音。
他不由得收回脚步，竖起耳朵辨别。声音来自身后，是一种有节奏的鼓点声。
“扑通、扑通、扑通”，声音虽然微弱，却持续不断地保持着固定的节拍。甘剑知道自己没有时间顾及这些，于是继续沿着台阶加快了步伐。但耳边“扑通扑通”的声音非但没有远离，反而越来越清晰，似乎就在自己的脑中回荡。
多么熟悉的声音，这是……心跳的声音。
甘剑回头看，原来灰白色的石像里似乎亮起了橙红色的暖光，配合着那越来越清晰的跳动声一闪一闪，节奏是如此完美地契合着。红色越来越亮，从中心点渐渐蔓延到全身，灰白的颜色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就像是石像又重新正在被注入新的生命力。
甘剑心里知道自己必须立刻离开，但双腿却莫名其妙地像被灌了铅一样，一步也迈不开了。这种像是心跳一般的熟悉声音将他牢牢地定在了原地。
为什么如此熟悉？甘剑闭上双眼，努力在记忆中思索着这声音的来源。温暖的阳光下，把耳朵轻轻地贴在隆起的肚子上，可以清晰地听到扑通、扑通、扑通地，弱小却顽强的脉动声。一只柔软的手，轻轻放在我的鬓发上。我抬起头，温暖耀眼的阳光从窗口照进来，逆光让我看不清那张脸，却依然可以想象那微微扬起的嘴角和弯月般美丽的眼睛。
一声尖啸穿破长空，穿破了甘剑梦幻般的回忆。石像裂成碎片，一只赤红的凤凰从石像里钻出来，带着燃烧着的高温向他直冲过来。此时，甘剑才恢复了清醒似的发足狂奔，但为时已晚。凤凰越过头顶在他面前落地，一道耀眼的红光之后，重生的“X”右手一把紧紧扼住了“冰霜泰坦”的咽喉，几乎单手将他抬离了地面。
“可惜啊，就差一步而已，真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停下脚步。”孙人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嘴唇紧闭，可声音却直接回响在甘剑的脑中。“X”把左手放在甘剑的天灵盖上，巨大的手掌几乎将他的脑袋完全罩住，手掌亮起了微微的红光。
“原来如此，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你。”
深夜，出租车停在空无一人的第一人民医院门诊大楼入口处。车门打开，一个戴着墨镜、帽子和口罩的男人扔了两百块钱给了司机，就匆匆忙忙地直奔大门而去。
侧门被推开，从里面走出来的是甘剑，带着那副熟悉的扑克牌一般面无表情的脸。
“卧槽，你没事吧？”陈非凡取下墨镜，摘下口罩，狠狠推了一把甘剑。
“原来没事，现在可能肩膀脱臼了。”，甘剑依旧那么镇定，“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直接跟我见面，这可是严重违反我们约定的行为。”
甘剑立刻把那些装束重新戴回去怒吼道：“没事？没事你特么为什么不接电话，不回信息？要不然，我怎么会自己出现在这里？我特么差点就报了警。”
甘剑若无其事地说：“别吼了，回头真把警察给招来。你不要这么关心我，我真的会爱上你的。”他晃了晃手机说：“手机没电了。”
“草！那你在里面这么半天干嘛？”
“我看刚好过了午夜，我的手游服务器刷新了，我就进去把那些日常任务给做了，没想到把电也给弄没了。”
“我日！我不管，今天你请我喝酒去。”
“卧槽，说这么半天，原来就为了敲我竹杠，你累不累。”
“我……”
两人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越来越远，消失在了夜色里。只留下那栋安静的门诊大楼在身后，安静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