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皇面色铁青地看着台下的众人,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他的臣子已经成了这幅模样。他猛然想起虞珩对他说让黎昭去解决这件事情时的场景。虞珩少有涉及在朝堂之中,所以是否他已经旁观到了大雍已非曾经的大雍!
“陛下,令姝公主虽是陛下的嫡长女,但到底是女子。自古后宫不得干政,还请陛下重责令姝公主!”
“陛下,牝鸡司晨,国将不国啊!”
“放肆!”黎皇闻言暴怒而起,他虽然心里不能真得把黎昭当作是自己的女儿,但是该维护的他一定会出面维护。
“你们口口声声让朕处罚黎昭,那么朕想知道,黎昭对这件事情有什么处理的不好的地方吗?”黎皇看了眼不敢做声的群臣,冷笑一声复又说到,“朕知道你们心里在盘算些什么。朕也知道黎昭身为后宫女子不得干政,可如果朕有可用之人,朕不会让自己的女儿连夜奔波身人险境!”
“陛下,纵然如此。邹懋无论如何也算是朝廷命官,令姝公主枉顾律法将其处死,也有违法度。”
黎皇看向说话的臣子,他明白了,今天无论怎样,他们都会想尽办法让他处置黎昭。他们不会允许一个变数出现,如今黎昭作为这个变数,他们自然会想将她扼杀。
回想过去这些年,为了做个贤君明主,他向来爱听臣子们的意见,可到如今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才是群臣手上的傀儡。
大雍如果以这样的现状继续下去,那大雍将会是何种模样,他不敢想象。
“黎昭去往徐州时,邹懋便已经被朕免职。何况邹懋通敌叛国,如何还能是大雍的臣子?”黎皇停了停又说到,“黎昭的事,朕自有主张,尔等不必多言。”
言罢,黎皇转身离开回了后殿,留下群臣面面相觑。他们心中不敢去细想黎皇的心思,但是无论黎皇有什么样的打算,那都不能任其发展下去。这自古便没有女子参与朝政的道理,就算应国出了个帝师云昭,那好歹也是男扮女装入的朝堂。而今这黎昭,便是连掩饰一下都没有的吗?
黎昭不敢耽误太多的时间,终是在宫门下钥之前赶了回来。在她刚刚踏进宫门时,候在宫门口的小太监便疾步走了上来。“殿下,您可算是回来了。陛下可等了您好久。”黎昭闻言,心中只以为是为了详听徐州之事,便也跟着小太监往书房去了。
然而她这一路走到书房,只见宫婢皆是轻声急走,便知道或许黎皇此刻的心情并不算是多好。“陛下,儿臣路上迟了。今日方才赶到,请陛下恕罪。”黎昭低头不看黎皇的脸色,看起来很是温顺。
“令殊,此番前往徐州代朕处理此事,辛苦你了。”出乎意料,黎皇虽然脸色不太好,但是对黎昭的态度还是很平静,甚至较之前而言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感觉,好像多了一点一个长辈在对晚辈的爱护赞赏之感。
“虽然你已经在上陈的奏折中言明了你处死邹懋的缘由,可朕还是想听你亲口给朕说一说。”黎皇看向依旧维持着行礼姿势的黎昭,忙说到,“不必多礼,起来吧。”
“是。”黎昭站起身,“陛下,邹懋通敌叛国,置一州百姓于不顾,其罪滔天,唯以死谢之。至于必须在徐州当地处死,一是为了警示那归降而来的异族不要再生其他心思,二是为了给徐州无辜受难的百姓一个交代,以证明大雍朝廷的公正严明。如果将邹懋带回永安城,变数太多。而且,没有亲眼看到乱臣贼子死在自己的眼前,又怎么平息百姓心中的怨恨呢?孟子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此事如果不能完善,那么大雍百姓心中便难免会对朝廷产生犹疑,对陛下的声名不利。”
黎昭的话说得明白,黎皇眸中的笑意多了几分,“你是朕的女儿,身为女子本不该干涉朝堂之事。朕让你去徐州处理此事,朝臣们对此很是不满,你可知道?”黎昭闻言沉默了一瞬,她知道,她从前的种种经历让她心中很是清楚这些人对于女子的偏见有多大,但是那又如何呢?
身为黎昭,她做不到舍一州百姓只为了求自己一个好名声,身为云昭,她做这些已经是刻入骨髓的习惯。况且……如今她身处大雍皇室,冒领了大雍长公主的名号,她已经成为了黎皇和虞珩手中的一把剑。主人要她出鞘,那么锋芒所指之处,必然不会是什么安乐之地。
“儿臣是大雍公主,一切自然全凭陛下做主。儿臣自知所为已违背了大雍律法,儿臣甘愿受罚。”黎昭答到,她低眉顺眼,全然没有从前的锋芒,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听话的女儿。
“朕知道了,你去向皇后请安,接下来好好休息一下。”黎皇点点头,示意黎昭退下。
黎昭低着头退出书房,屏风后的人想来必是黎皇的心腹吧。今日这一切,黎昭心中明白这必是为了给朝臣一个交代。毕竟朝臣们并不知道这个令姝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并不曾怀疑黎皇是在不满她对邹懋的处置,因为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她是已经写信告诉了黎皇。
诚然她相信黎皇是难得一见的明君贤主,但她又怎么能够将自己的一切赌给一个相识不久的人呢。她虽是虞珩的棋子,可棋子也想要好好活下去,不该有的是非她自然是要避开的。
“爱卿出来吧。”黎皇喊了一声,丞相便立即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爱卿如今可知道为何朕会让令殊前去徐州了吗?”黎皇亲手倒了一杯茶推过去,丞相走过来却不敢接,只点点头。“殿下虽是女子,心中亦有大义。”
“朕知道,你们这些人在想些什么。爱卿今日如此坚决无非是担心令殊会对大雍不利。但是爱卿啊,这孩子虽然没有养在朕的眼前,但她并不比其他人要差。相反,这些年特殊的经历会成为她独一无二的财宝。朕的大雍如今国泰民安,从来不是靠朕一个人就行的。但朕也不能让人架着胳膊往前走,懂吗?”黎皇见丞相态度恭敬,也不勉强,兀自执起身前的茶杯呡了一口。
丞相察觉出黎皇想说的已经说完,眼下是有了赶人的意思自然是躬身行礼退了出去。之前反对黎昭身为女子参与政事,是担心会养大黎昭的野心。但是方才黎皇的话让他想明白了一件事情。黎昭不过是个女子,即使她是嫡出且唯一的公主殿下,也不能在有两位嫡皇子的情况下就做出什么事情来。况且,黎昭终究是元皇后所出,就算有什么要算计的,那好处也是落在她亲弟弟头上。皇后早逝,皇后母家式微,有个人来给黎景盛撑腰,倒是挺好的。
丞相心中有了自己的打算,自然也不再喊着让黎昭受罚。眼见着丞相都不再介意,群臣也不敢再说这些。当天黎皇有多生气他们又不是没有看见,蠢得非要冲上去挨骂。于是乎这件事也便雷声大雨点小得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