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他们在山洞前不远处的树下坐了下来,顺手将火把熄灭了,林子里不能生火,夜里冷了点,他们将就着互相紧紧靠着取暖,杜淮苓这会儿就有点尴尬了,额,她是女的。
大丰有露出他的一口绝世好牙,“杜小哥儿,俺和你靠着舒服点,俺一点儿也不冷!”说着还夸张地拍拍自己,表示“奇货可居”火热的躯体,任君免费使用。
杜淮苓被噎了一下,更加无比地尴尬,徐少在旁边拿眼,狠狠瞪了她一眼,你敢过去试试!
“额,不用了,关大哥,我也不冷呢!呵呵呵,我这样也挺舒服的,呵呵。”
姬舒垂下眼睫,幽幽的月光,在眼睑下,投映了长长的阴影。他想了什么,无从得知,只是伸出手,握住了杜淮苓,她的手明明冷得像块冰!
杜淮苓怔了会,回望过去,嘴角扯了个勉强的微笑,“我……,”我不想在这样下去了,你明白么?
“你需要休息,”他轻声说道,眼里潋滟着什么,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你的心在何方,曾经互相追逐的温暖,你现在要提前退去吗?
杜淮苓不说话,只将头靠在树上,蜷起双膝,深深地埋进头,“对不起,还是让我冷静冷静吧。”
姬舒不语,只将眼温柔地逡巡在她周围,笼罩一圈暖意。
不知不觉大家都已睡着,经过了长途爬涉和一场厮杀,他们都已耗尽心神,昏昏然地睡去了,静静、轻轻地栖息在深林中,暂时忘却了外界的纷纷扰扰,纠缠怨结。
就算在梦里,杜淮苓也不堪那些纷乱中伤,画面像是被划破了的影片,场景支离破碎,声音尖锐沙哑,她听不见分不清,只傻傻地置身于其中,摇摇晃晃,不知其所以然,然而徒劳无力地嘶喊求救。
“你喊什么喊!去死啊去死啊!”
一双狰狞的充血的狼眼,魔鬼的形象。是那个杀人的黑衣人!他在朝她狞笑,她颤抖着后退 ,惶惶然想逃走!
“你走吧!”他尖叫着朝她举起尖刀。
啊——!杜淮苓猛然睁开眼,冷汗涔涔地喘着粗气。
“醒了?”,姬舒站在她面前,正望月凝望什么,对她一笑后,随即不言语。
杜淮苓抬头看了看他,把下巴抵在膝盖上,无助地蜷缩起来,自从两年前她从洛凤逃出去后,每天醒来的一瞬间,她似乎总是如此,像块无依无靠的朽木,在风浪里独自凄楚。
过了好一会,待天上的层云被月光冲破的时候,姬舒又轻声开口道:“跟我去一个地方好吗?”
“什么地方?”杜淮苓想要站起身,忽然手摸到了一件袍子,正是他身上穿的那一件,她都没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脱下来给她盖上的。
起身顺道将衣服小心捡起,递还给他,“谢谢你的衣裳,你自己先穿上把,夜里寒气重,你会着凉的。”
姬舒摇摇头,接过衣袍仍旧往她身上披,仔细整理了会儿,转身牵着她的手,往树林的另一头走去。杜淮苓只得沉默着任他牵引,他有什么想对她说?还是到了真正敞开心扉的时候?
穿过一片红木林,向上再走过灌木丛,眼前开阔块不大的草地,草地的尽头,是悬崖峭壁,草地上有一匹马,见到来人,只是轻轻嘶鸣了一声,也聪明地知道此时正是深夜,不应该吵醒需要沉睡的人们。
踩上绵软的青草地,恍若梦幻,虚无游离,她抬头看向他的侧脸,那张浸润在轻霜银练中的容颜,犹如冰玉无双,她遥不可触碰。
他终于停下来,长身玉立,白衣翩然,前半夜的厮杀时的腥血,一点儿也没有沾染到他身上来,好像世间是没有什么是他所不能一挥袖间,烟消云散的。倘若有一天,到了袖手天下的地步,在千万人,睽睽之下,他是清冷温文还是冷然漠视?
“苓儿,”他终是忍不住开口,虽然是迟来了多年的话,让她等了那么久,等的连心都变了几变,面容几度初染轻霜。
“跟我走好么?”两年前你不会答应,那末今次呢?
月光很凉很凉,沁入骨髓的凉意,将心一点点凌迟。不知哪来的力量,她还是能扯动嘴角,弯出一个迷人的弧度。
“这句话你要是早几年问我就好了,”她笑,早几年的时候,哪怕是刀山火海,我都会追随您而去的,但是那年你躲在花园后面喝酒,偷偷悼念你的母亲,醉的不省人事的那晚,我们之间牢牢捆绑的绳线就一并全断了。
正如即墨所说,我不会踏上你该走的路,你的路,需要你独自潜行。无力也无权插手,姬流景与你最大的不同正是在这儿,我听说过的,芮国长公主如何对公子舒一往深情,如何背叛自己的父亲。
“我一直在等你长大,”姬舒被轻而无重的冷风割成碎片。
“这样啊,”杜淮苓黑色琉璃眸里,盛放碎了的星光,那是一种独有的迷惑的色彩。
“我们呆在一起这么多年,是不是太过懂得对方了,舒。”所以每一个决定都要斟酌再三,一延再延,等到在不得已的时候再说出口,然而一出口便是已成遗恨。
时过境迁了,就什么都晚了,我们都是明白的。
“你现在是芮国实际的国主了对吗?”杜淮苓问。
“是,”
杜淮苓欣慰地笑了,他在这条路上走得很好,短短的时间内就得到了自己本该得到的位置,“可是如今,我已不能对姬流景食言了。”
提到姬流景那个名字,姬舒僵硬了会儿,他们是最不该相提并论的,“苓儿,如果将来有一天,我和他开仗呢?”你会站在哪一方?
“你们不能!”杜淮苓不听则以,一听便急了。
姬舒勾唇一笑,“呵,傻丫头,”他望向悬崖外,千里的地方,群峰绵延不断。他语气一转,“我今夜要走了,你跟我回芮国去好吗?我们一起到芮国,再也不管中原的纷争就只有你我两个平平静静地相伴一辈子,好不好苓儿?芮国四季如春,我详相信你一定会喜欢的。”
杜淮苓头似有千斤重,想要摇头却是怎么也狠不下心,“将来若是有机会我定然会去的,但是现在,舒,还不是时候,你懂我的意思吗?”对不起,舒。她陡然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人,笑出声来,也许是想阻止某种情绪的猛然爆发,伤害一个你曾经爱过的人,那份歉咎,比杀一个人还凶狠无奈。
“哪天我有机会了,跑到你的地盘上去了也说不定,到时候你一定得包吃包住包陪送啊,你这个大国主不会嫌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