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起腰来用力的往后撑了撑,腰间那蹲久了的酸胀感顿时好了很多。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又看看自己背篓里已经快要冒出来的草药,今天收获不错。
夕阳远远的被一座漫无边际的山脉托着,红红的,照亮了天边的云。真是美极了。
她收拾了一下准备下山。山路并不平坦,总是有一些石头刁钻的杵在那儿,令她不好下脚。不过没关系,数十年上山下山的采药经历,早已让她练就了一身在山间行走如如履平地的本领。
家越来越近了,可是为何空中却隐约有着烟火的味道,而且那烟火的味道随着她的步伐越来越浓烈。甚至渐渐的还有了声音。那些声音是争执、是咒骂、是哀求、是惨叫、是绝望的哭喊。
在一处离村子不远的小山坡上,她停下她单薄的身体。
村子里是怎么了?从远处看去,似乎有很多人家着了火,空中的烟火味儿就是那边飘过来的。还有许多手持兵器的人在村子里乱窜,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又似乎在驱赶村子里的人集中到一起。她在心里想,也许自家会是那些幸运一些的家,并没有着起火来,爹娘也应该都还在家里,单下一秒她心里的期望立马落了空,自己的家连同挨着的几家屋顶都在燃着熊熊大火。
她一把甩下背篓,操起采药的镰刀快速的向村子里跑了过去。很近了,村子里的哭喊声一下一下的击打着她的心。不知不觉的心跳在加速,头上也汗如雨下。
村子四周的入口都有人把守着,那些魁梧的人她必须绕开他们。这并不是什么难事,熟悉道路的她很快从一个不起眼的墙根摸了进去。村子里那些被驱赶的人的惨状令她不敢有一丝懈怠,她小心翼翼的能少呼吸一次就少呼吸一次的慢慢的靠近自己的家。突然一个大大的后脑勺出现在自己的眼前,那人并没有察觉到她。她扬起了手中的镰刀,想了想,还是轻轻的放了下来。接着她双手快速的结了一个怪异的印,口中念道“五行在手,雷动乾坤,中”,她双手一指,尽然一道奇异的闪电在她的指尖闪现并瞬间击在敌人的后脑勺上。那人闷哼一声栽倒在地。
颤抖着手,她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没想到自己拿手的点火的绝活此刻居然如此有用。她赶紧靠近敌人,四下探了探还好并没有第二个。她把那人的兵器攥在手里掂了掂有些重,可想想还是比自己的镰刀要好些。于是提着兵器继续向家中靠了过去。
翻过几座矮墙又走过几个院落,一路上她几乎没怎么在村子中的正路上显身,因此她隐蔽得很好并没有被发现。可奇怪的是除了自己一开始除掉的那一个而外,竟然这一路上再也没有遇到一个敌人。这和自己之前在小山坡上所观察到的完全不对啊!村子里应该是有不少敌人的,可这会儿哪儿去了?更奇怪的是,村里似乎很空,穿过好几户人家,完全没有遇到任何一个人,好几户到是燃着不小的火,可就是不见人,而且那些人家都并不杂乱。
终于到了自己熟悉的家门,自家的屋顶上正烧得噼噼啪啪的作响,熊熊的大火在傍晚的夜幕背景下是那么的热烈,令站在院子中央的她脸颊发烫。
难道自己的一家已经葬身于这火海之中了吗?
我的弟弟还那么小。
爹虽然平时总是凶巴巴的,可是爹每年在我生日的时候总是不忘给我买小礼物。他们就这样都不在了吗?我的家人。
泪水与脸颊上的汗水汇在一起落下,在脸颊上留下一道溪流。
突然间有呐喊的声音响起,金属相击的钉声一下一下投进她的心里来。
看来村子里的人是都到一处去了。循着声音她摸着小心翼翼的找了过去。
祠堂,村子里最神圣也最神秘的地方,这里总是坐着一个形如枯槁的老婆婆,她的一头白发如瀑布一般泼下直到地上,裹起尘埃随风而动。从来没有人看到过她吃饭的样子,也从来没有人看见她离开过,只知道她总是闭着双眼每天享受着村子里得着闲暇的妇人来为她清洗白发。她从不道谢,来为她清洗白发的人也来去自由。此刻她双目圆睁,白发正在身后激烈的飘荡着,浑身散发着万物不可侵的气势。她正在保护着她身后瑟瑟发抖的村民。她一个人撑起了佑护祠堂的结界。
“哼!老不死的老婆子,都这把年纪了,还这么难缠,我今天倒要看看你能撑到几时,‘两仪相生,无相无我,给我破’”,说话的人念动咒语手上又结了一个比原先更加复杂的印,突然空中似有一道更强的力道朝祠堂冲了过去。同时跟着他一起的,正团团围着祠堂的人的手上也纷纷加了力道。
老婆子身体顿时为之一摇。
‘唰唰’,那是利刃出鞘的声音。突然间两道矫健的身影自结界中冲天而起,剑锋直指正面正结着怪印的那个敌人。同时一个小小的身影在不远处的一个角落里眼神为之一闪。
那人并不惊慌,甚至嘴角还挂上了弯弯的笑。他双手一放,身体似乎立即得到了最大的自由,随风而动了起来。剑转眼就到,但他早已不在原地。‘噔噔噔’剑锋与那人的云袖撞出了数声闷响。突然那人旋身一脚击中一把剑锋的主人,顿时打得她向后飞去重重的砸在墙上。另一位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就着此时仍一剑朝敌人眉心而去。剑锋在两个指峰间停下,无论主人如何左右施力,剑锋仍纹丝不动。喀的一声剑锋断了,并就在敌人的指尖上对着自己的脖子打了回来。
“爹~~~”,角落里一把利剑飞出,朝着正在交战的两人而去。纤细的身影从角落里跑了出来,把祠堂周围所有的人的目光都拉了过去。但这并改变不了什么。断下的剑锋仍然穿透了她父亲的脖子,那人轻移一下弹开了,飞来的剑落在了他的面前。咻的一声,他腾身而起向突然冲出来偷袭的人激射而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除了这个深不可测的领头人在表演而外,随他一起来的人都成了他的观众。
就在祠堂里的村民都在为冲出来的女孩子心生悲哀的一刻。一道白光自祠堂中央直入云霄,那是村民最敬仰的老人。此刻她盘着腿双手怀空、仰望苍穹,月把它的光洒在她的身上让她沐浴光华。老人手上快速的结起古老的印,口里念着:“五形在手,乾坤无尽,雷——动——九——天”。
顿时天地为之变色。乌云遮蔽了月光。天雷在云层中暗暗涌动,发出低沉而浑厚的怒吼。老人爆喝了一声,身体彻底的舒展开来,一道天雷自苍穹而下直入老人的头顶。
透过老人,天雷化作无数闪电轰隆而下,噼噼啪啪打得地上砂石四溅。围攻祠堂的人再也无暇它顾只顾抱头鼠窜。一道闪电不偏不倚刚好拦住了快要抓住女孩的手。
他来不及多想只得收手凭借卓越的身法在天雷中穿梭闪躲,即便是一根细小的枯枝也可以让他借力弹去数丈开外。他一边闪一边欣赏着这天雷的魅力,这绝对的力量正是他梦寐以求的,真是太美了,这就是来自于天的力量,真是所向披靡。来这一趟真是值了,没想到这小小的村子里竟然有人蕴藏着这样的力量。
四下里滚滚天雷如雨般落下,不断的有人被天雷击中。有的登时四分五裂,有的登时倒地哀嚎。饶是身法最为矫捷的他,不免也为即将迎头而下的一道天雷而双眉紧蹙。照自己身形的趋势,这一道雷怕是躲不开了。他赶紧双手结印,口中念道:“两仪相生,无相无我——护”。旋即一道无形的屏障自他的手中舒展开来护在他的正面上。天雷如期而至完全没有给他任何多余的时间,砰的一声巨响,天雷一瞬间将他的屏障打得粉碎,喀的一声直中他的臂膀,伴随着天雷一股巨大的力量瞬间将他打落在地,手上登时血流如注。
女孩早被这一末日景象吓傻了,她抱着头蜷缩在地上完全被恐惧所包裹。突然她被一道巨大的力量拉了起来,失重的可怕登时令她不由自主的喊了出来。她咻的一下被拉着朝天空中的老人而去,完了,那里可是雷电最为密集的地方。可是事实却恰恰相反,天雷似乎总是在绕着她走,就像长了眼睛一样,只朝敌人的脑门儿而去。
剧变令她完全没有选择与思考的余地,她只能眼睁睁的就这么看着,就像一个玩偶一样被人想放在那儿就放在那儿,完全没有自主的权利。
电光火石之间她已经到了老人的身旁,此刻离近了她才发现,老人正被一圈圈雷电缠绕着。可怕的是老人已经彻底变了样,此刻她就像是被大火焚烧过后一样全身焦黑,只有一双闪烁着光芒的眼睛还在宣告着自己还未陨落的生命。无独有偶,刚才一时惊吓她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此刻已经缓过一点儿精神来的她才发现拉动自己的不是别的,正是从老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雷电,但在她这里她能感受到到这些雷电带来的守护,老人给村子里带来的守护。
老人的嘴唇微动了起来,在说:“快走,永远不要再回来”,伴随着老人的叮嘱,老人胸前的玉牌竟然散发出了令人感到温软的绿光。玉牌动了起来,就像被赋予了生命一样,它自己挂到了女孩的脖子上。下一秒她就向着老人身后的密林被甩了出去。她本能地双眼紧闭,任由极速的风刮擦脸庞,她本来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但相反的是似乎有一股力量正护佑着她,她非但没收到什么伤害,下落时还一路上撞断了不少的树干。最终她重重的摔落在地,这时她才感到自己的皮肤上一阵阵火辣辣痛楚。不能多想,她爬了起来走了两步,没什么大碍,接着便跑了起来。这个时候逃是她唯一的出路。
她抓着玉牌,此时这是村子里,家留给她唯一的东西了,她不能失去它。玉牌的光仍然还没有丝毫的减弱,暗夜中还好有它给她照亮了前路。快跑,不可以停,什么都不能去想,甚至是自己的父亲和母亲。可是自己身后的家就这么没了吗?真的没了吗?她大口的喘着气,回头望了一眼。远处竟然依稀有着火把的光。那些歹人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不能再有一丝的耽搁,单薄的她在夜色的密林中跌跌撞撞,一心只往前跑。突然扑通一声,原本还十分疲倦和燥热的身体一下子变得清凉了起来。湍急的溪流一下子吞没了她。原来是离村子最近的一条溪流。糟糕自己可不会游水啊!求生的欲望逼迫着她在水中乱拍乱打,她忽上忽下,不少的水进了她的口中从耳朵里出来,也有不少的水从她的鼻子里灌进肚子里,咽喉火辣的呛意令她一声也喊不出来。唯一的她只能紧紧的握着她手中的玉牌,因为玉牌上有温软的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浮浮沉沉的她,总是在她扛不住的那一刻会浮出水面呼一口气救她一命。湍急的溪流仍在嘻嘻作响包裹着她前行,突然一根树干出现在她的前方,终于得救了,她看准了一把抱住树干,可下一秒树干喀的一声就断了,她抱着树干又落回水里。惊魂不定的她已经彻底精疲力尽,可是自己却在下沉了。看了看自己怀中的树干,在心里她诚心的感激道,谢谢你救了我。就这么抱着树干不知道飘了多久,她太累了,根本不想动。虽然离岸不远但她完全不敢多乱动一下,她生怕只要自己随便的一挥手,自己怀中原有的平衡就会被立即打破。
周围的景色越来越陌生了,她肯定过去她从未来过。飘阿飘,飘阿飘,飘着飘着,似乎有一种隐隐的怒吼声越来越近,原本湍急的溪流也放缓了速度。前方看不到任何东西,一种空洞的失落感正慢慢地侵蚀着她的心,前面到底是什么?那么黑,什么都没有。突然水流的速度急剧地加快起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尽然快到她完全感觉不到她自己的重量。
一道巨大的瀑布,正自百丈之高倾泄泻而下,轰隆隆响声十里不绝。巨大的水流激起的水雾铺天盖地,令瀑布下周围的万物永远沐浴在细雨之中。她在瀑布中绝望的呐喊着,毫无着落的失重感彻底的激发起了她内心的失落与无助。
最终我也要死了吗?绝望中女孩睁开了她原本因为恐惧而紧闭着的双眼,这百丈的瀑布真是苍天的鬼斧神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