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情形和想象中不太一样,居然不怎么臭。
也不是不臭,空气中隐约飘着一丝丝类似干涸土地的气味、或者说是其中失效多年的肥料气味,总之和想象中的排泄腔相差甚远。
“呃……这么干净,难道这怪兽几十年没吃过东西了?”熊少湘苦笑着摇了摇头,“可惜我不姓肖,也不叫申克……”
选定方向,狠狠一脚飞踹……反馈回来的力道却比预想中弱了许多,简直就像是踢到了一片朽烂多年的泡沫板,熊少湘来不及收力,整个人直接穿透了出去。
外头居然很空。
没错,就是空。肌肉、脂肪、体液什么的完全没有,视野之内只有无数黑褐色的管道——表面干枯,像是布满了锈迹,无数细碎的裂缝中渗出星星点点的蓝色荧光……这应该是僧海胆的血管。
血管像蛛网一般层层叠叠交织缠绕,填满了整个空间,不过周围这一带的空隙倒是挺大,至少可以让人穿过。熊少湘晃晃悠悠踩在一根血管上,鞋子早没了,脚底板传来的触感干燥酥脆,完全没有血管应有的那种弹性与坚韧,稍稍抖搓一下,就有点点蓝光散落下去。
探出头往下看了一眼,光线幽暗,竟是看不到底……熊少湘咽了口唾沫,心中安慰自己道:“按照怪兽体型,这里应该不会太高,最多十米……直接跳下去,借着重力轰开怪兽外壳,就能出去了吧!”
“还好刚才省下了一条腿……”
之前那一脚虽猛,目标却异常脆弱,所以熊少湘的左腿只是没收住力道,稍有拉伤而已。此时皮表的伤口已经愈合,估计再过半分钟左右就可以恢复行动力。
再次往下看了眼,点点蓝色荧光已经落到了底,真的只有十米……可熊少湘心中却突然一阵发毛,双腿则开始发软,“这可是十米唉!要不……顺着血管走下去?”
“嗯,走下去吧。保留体力应急,同时还能等双腿恢复……”
看了下系统面板上的时间,“神之力量”还剩下93秒,一分半,足够了!熊少湘小心翼翼挪动脚步。
血管表面粗糙,倒不用担心脚滑,维持住平衡就好。走出去一小段之后,熊少湘看准了下方的另一根,弓住背屏住呼吸,尽可能轻巧的跳下去!
上下两根距离有限,只有一米多,但落地时血管还是抖了好几下,熊少湘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停下了……不过它最终还是稳了下来,没有断掉,更重要的是,周围没有出现其他变化。
“没变化就好……”
呼出一口浊气,继续往前、往下,熊少湘的脚步越来越轻,心里也逐渐放松……
一路颇为顺利,往下跳了七八次,算起来差不多下降了十米的高度之后,熊少湘觉得自己终于走到底了。
血管消失……其实也不是消失,而是融成了一坨难以言喻的平面。
“真恶心……”
熊少湘后背没来由一阵发凉,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不过他强行保持着镇定,往周围看了一圈,确定这里已到了底。
稍作测试,脚下地面的强度似乎比怪兽心脏所在的肉壁还要强一点,但还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面板上的时间,还有47秒。
“一脚不够的话,最多两脚,就能出去了!”
深呼吸一口,熊少湘将全身力量汇聚到目前状态最好的右脚,狠狠一跺!
右腿瞬间鲜血淋漓,小腿肚如同从中间炸开了一般,而脚底板更像是被活生生扯成了两段……可是,地面居然没开?
真的一点儿都没开!
地面的反馈,明显比刚踏上去时硬了数倍……什么情况!
熊少湘花了十秒的时间,才强行压下心中惊慌……单足往后蹦了两步,看向地面。
刚刚落脚的位置,插着一根……骨头?
可熊少湘心中莫名的就可以确认,这是一把剑!
现在露出来的这一截,是它的柄!
骨头……或者剑柄有一半露出地面,色如白玉,顶端有一丝丝的血色纹理,透出一股摄人心魄的凶煞之气,看上去就不是凡物。
“以兽养剑!”
熊少湘很自然的想到了这一点,然后,也不知道该说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了。
说不幸,是全力一击,结果碰到了这种事情——养剑之地坚固无比,白白浪费了有限的力气和腿脚。说幸运,显然,有其他人用这个怪兽养了一把剑,结果被“刚好需要一把剑”的自己一脚踢了出来……
熊少湘蹲下身,仔细看向这截剑柄。
骨头光滑温润,似是不知经了多少遍的摩挲。末端膨大的骨节自然就是剑镡,表面的血色纹路组成了一个奇怪的图案,像是一个……灯塔。
“不知道是什么人养的剑,也不知道养了多久、养到了什么程度……只能先借用了再说!”熊少湘突然又叹了口气,“可惜我两条胳膊……”
双手重伤未愈,熊少湘试了数次,果然连握住它的力气都用不出来。至于脚趾头……显然夹不住剑柄。
时间还有29秒。
“来不及了……”熊少湘心中颇为不舍,却毅然起身,准备离它远一点找个地方,用最后的左腿试一试打破地面……然而刚转身,就见到一坨光团迎面飞来,直击咽喉!
“完了,还有敌人……”
心一下子落到谷底,不过求生欲比低落情绪来得可要快很多,他本能的低下头,张口,狠狠一咬!
感觉很怪,像是咬到了一大团塑料袋……光线……能被咬到?
呸呸呸!熊少湘愣了一瞬,接着便连忙往外吐——嘴里飞出了一团破碎的光……这什么鬼!
吐出去的碎光飞速流转变化,几乎眨眼之间就变成了人形,只有半米高,但细节十足——面目呆滞,还有点眼熟。
来不及思考这眼熟的感觉从何而出,面前这“光人”的形态稳定下来之后,便开始旋转凝缩,刹那间又变回了拳头大的光团,依然对着熊少湘的咽喉飞来……
草!熊少湘忍不住爆了粗口,然后俯身向前,直接一头撞上去!
光团的力量其实很弱,也就跟上铺掉下来的拖鞋差不多吧,熊少湘一头就把它给撞碎了……但,不幸的是,碎光再次恢复成人形,又凝缩成团,不依不饶地对着咽喉位置飞撞过来……
而且,这次飞来的,是一前一后两团光!也不知道是它分裂而成,还是有其他的光人出现……光团的攻击力倒是没有什么变化,熊少湘轻松将其化解。
又来回几次之后,光团变成三个……熊少湘终于确定,有其他光人加入了战斗。
到最后,一共六个光团来回飞舞……把最初的光人连续打碎七次……它的恢复速度才开始有了明显的减缓,但依然在恢复。
没完没了了是吧!
“神之力量”的时间仅剩10秒,熊少湘……还是毫无办法。试着无视光人直接跺地,但光团们只是一撞,便轻松打散了熊少湘汇聚的力量——它们的攻击力虽弱,但干扰作用实在是好到爆。
熊少湘心中焦躁起来,力量却越来越弱……而地上的剑柄,不知不觉间开始散发出诡异的吸引力,而且越来越强……
视野变暗,血管、地面什么的几乎都看不到了,最后只剩下六个上蹿下跳的可恶光人,以及一柄顶天立地的邪异长剑。
“拔出来……拔出来……拔出来……”
耳中则出现了模模糊糊的低语,声音听上去很温暖、很朴实、很值得信赖。
“这些光奴,只需要一剑……”
“碾压众生的力量,只需要一剑……”
“无尽的荣耀,永恒的生命,只需要一剑……”
“一剑……一剑……一剑……”
熊少湘几乎完全失去了意识,“神之力量”不知不觉已经结束,但在某种奇怪状态的引导之下,他身上的力量不减反增。特别是之前重伤、皮肉都还没有愈合的双臂,肌肉变得虬结膨胀,青筋根根暴起,骨骼关节都粗大了许多倍……
不知不觉间,他扭曲变形的右手,已经搭到了剑柄之上!
光团疯狂飞舞,却不能动他分毫。而且,熊少湘似乎是学会了对付它们的办法——左手挥舞,将“治疗图腾”一次次的打了过去……没错,不是攻击,而是治疗。
每一次治疗,光团变回光人之后,面目就变得更加清晰了一些……如果熊少湘是清醒的话,很容易就能看出来这六个光人的脸,正是他认识的几人——尹清风、罗忠柱、尹思齐、马励、叶枫……还有一个蘑菇形状的校长。
可惜他并不清醒,此时所有的心神都被面前的剑柄牢牢攫住!
“燃烧你的鲜血,燃烧你的意志,你可以的……可以的……可以的……”
熊少湘右手五指一根一根握下去……而剑柄上的血色灯塔图案随之一点点离体而出,最后悬浮在他的额前。
“‘庄严灯塔’邀请你成为新的人类守护者,是否同意?”
“呃?”熊少湘迷迷糊糊,心中亢奋而幸福,却有些莫名的伤感,只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飞速远去……
“同……等下!”
倒不是一下子清醒了过来,熊少湘只是很本能的给左手体窍灌满了治疗图腾的力量……然后,双手合力攥紧剑柄,狠狠一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