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看了眼姬侨熟睡的脸，眼下有着乌青，似是真的没睡好。
马车摇摇晃晃之下，云霓裳不免也开始瞌睡。
正当云霓裳闭着眼要小憩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外边穿来闵玉的声音：“厂公，尊华郡主，已经到了。”
睁眼便看见姬侨率先下了马车，反应过来后发现木盒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云霓裳拎着眉跟着出了马车。
刚探出身子，便见着念白守在一旁，双手捧着那个锦帕盖着的木盒。
“郡主当心脚下。”闵玉见她出来，曲着腰抬手方便云霓裳下车。
云霓裳看着面前的手臂，又看了眼底下垫脚的不是矮凳，而是一个穿着太监服的人，弓成一个矮凳的模样，骨架看着还小。愣了一会儿，将手搭在闵玉臂上，直接越过匍匐在她面前的小太监跳马车。
闵玉见状，转头看向一旁的姬侨，见他仍旧面无表情，忙扯了扯小太监，说道：“还不快谢过尊华郡主。”
小太监朝着云霓裳一个劲儿地磕头，嘴里喊着：“奴才谢过尊华郡主，郡主万福！”
终究是个涉世未深的女子，心中生了怜悯，云霓裳道：“起来吧。”
“该走了。”姬侨看了眼跪着不敢起身的小太监，淡淡说道。
“嗯。”云霓裳也明白姬侨在，那小太监不敢起身。
抿了抿唇，接过念白递过来的木盒，缓步踏进了宫门。
闵玉踢了踢还跪着的小太监，让他跟着云霓裳后，便低头快步走到姬侨身后。
云霓裳见宫中无论何人，皆是小心翼翼，下意识有些讨厌如泥潭般的皇宫，可她却不得不踏进这吃人的泥潭。
暗自叹了口气，抬首细细打量着宫道，因着是正门，两边是十步一带刀侍卫守着。见惯了镇国府的清雅，到有些不适应皇宫的红墙金瓦，极尽奢靡。
忽然，低低的歌声飘进云霓裳耳朵里，浅唱低吟，婉转悠长，却听不真切。
进了宫，便要谨言慎行。云霓裳自小便是懂的，有些东西听不得，看不得。听了看了便是要付出代价的。
云霓裳假装没听见，面不改色恭正地往前走。
踏过最后一步台阶，司方殿的殿门开着，华鸿启穿着金丝龙袍坐在大殿的正上方的龙椅上，面色不渝，底下满朝重臣跪了一片，大气不敢喘一下。
未等传话太监进去传话，便听得华鸿启浑厚的声音响起：“进。”
云霓裳感到声音有些熟悉，让她安心，可她确定自己从未与华皇交谈过。
“郡主。”姬侨皱着眉，微沉的嗓音里带着警告，径直掠过她走进司方殿。
云霓裳心中一惊，懊恼自己险些在殿前失了仪。微微侧了下脸，对着念白小幅度点了点头。
转回脸，定了定神，抬脚踏入殿中。
华鸿启自她出现，便一直盯着她，连她那短暂的失神都看在了眼里。看着缓步走来的云霓裳，一袭红衣，身姿窈窕，三千青丝随意披下，面上带着的金枝缠花面具遮了大半张脸，只余口鼻在外。
华鸿启转动着手上的扳指，心中苦涩而又欣慰。
真像啊……
云霓裳走到大殿正中，托着木盒举过头顶屈膝行礼，清凉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内：“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华鸿启蓦地回过神，缓了缓语气，道：“平身。”
“朕听闻尊华郡主是来献宝的？”见她起身，华鸿启主动开口。
“是。”云霓裳毫不畏惧地抬头直视华鸿启。
华鸿启严肃道：“那便拿出来吧。”
底下跪着的大臣们无一不幸灾乐祸，如今华皇正为接连几月的旱灾头疼，姬侨突然跳出来说尊华郡主有法子，天灾人祸若是真让她一深院妇女给解决了，还有他们这些朝臣作何？
云霓裳不管这些大臣心中是如何想的，一手托着木盒，一手掀开木盒上的锦帕，在木盒底下轻转几下后，木盒盖上的镂空雕花玉锁“腾”地一声张开来。
一颗黑漆漆，毫无光泽的石头静静地躺在里边，华鸿启皱了皱眉，耐心地等着云霓裳动作。
“陛下，这东西，名作……水灵石。”
此话一出，原本安静的大殿顿时一片哗然。
传说中能控雨治旱且能推测天机的璇玑石相伴而生的水灵石竟是被一未出阁的小姑娘给找着了，虽然只能用一次，却也不是一般人能找着的。
若是无人怀疑真假，才对不起这些朝堂上只会逮着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便开始弹劾的言官。
果不其然，
一言官直起身子，满脸怀疑。“璇玑石几百年未有过踪迹，尊华郡主如何能证明这黑不溜秋的石头便是水灵石？”
有人开了先头，其他大臣便开始肆意起来“臣听闻璇玑石乃是泛着蓝光浮在空中，且会认主，怎会是这么一颗普普通通的黑石头！尊华郡主莫不是信口开河！”
“且不说这石头是真是假，尊华郡主进宫面圣不露真颜，可谓藐视吾皇！”
“臣也……”
“够了！禹羽族的族规朕也知道些，凡能为术师者不得真颜示人！”华鸿启不耐烦的呵斥已经乱做一团的朝臣，“如今旱灾持续三月有余，饥荒四起，名不聊生！朝中竟无人能提出对策！如今有人献策，你们一个个还要七嘴八舌压着，当真以为朕不敢砍了你们这帮废物！？”
先前挺着身子的几位言官吓得赶忙跪回去，殿内顿时又静了下来。
“陛下何必生气，尊华郡主还敢拿了假的来糊弄陛下不成。”一直观战的姬侨突然出声。
众大臣心中一紧，忍不住抖了抖，因着姬侨一直未搭腔，让他们忘了还有个专为华皇解决这些看不顺眼又杀不得的言官……
华鸿启依旧紧拎着眉，语气却柔了许多：“云丫头，你且继续便可。”
“是。”
云霓裳咬破食指，鲜血凝聚在指尖，将血液滴到石头上，瞬间被吸食殆尽。
霎时间，刺眼的白光自木盒中散发开来。
“这……！”众大臣惊讶地抬头，满脸羞愧。
姬侨看着淡然地伫立在大殿中间，至始至终都不受质疑影响的云霓裳，满意地勾起唇角。
白光消散后，原本躺在木盒中的黑石悬浮在空中，通体散发着湛蓝的幽光。
“陛下，水灵石已苏醒。旱灾不可再拖，臣女现在便可到圣坛祈雨。”云霓裳淡淡道。
华鸿启愣了片刻，见云霓裳是真的打算立马祈雨，大笑道：“好好好！云丫头真是让朕大吃一惊啊！朕即刻派人随你一同前往！”
看了眼底下跪着的臣子，道：“众爱卿可有何异议？”
“吾皇圣明！”
众大臣哪儿还敢再说什么来打自己的脸，只在心中庆幸方才没一头热地狠命怼云霓裳。
华鸿启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向云霓裳问道：“这便出发？”
“是。”云霓裳一把抓住水灵石，感到它在手中不安跳动了几下后安静下来，隐入了云霓裳的掌心里。
众大臣被她这粗暴的一下给弄得心都跟着紧了紧。
这可是救命的东西……
华鸿启身边的文公公赶忙下了台阶恭敬地接过云霓裳手中的木盒。
“可还需要准备些什么？”华鸿启笑道，看云霓裳的眼神越加柔和。
云霓裳瞥了眼周围的大臣。
先前怀疑云霓裳的几个人感受到她的扫过自己的目光，有些不安地咽了咽口水。
半晌，云霓裳收回视线，道：“陛下让人带臣女一人前去便可。”
几位大臣顿时松了口气。
华鸿启知道圣坛只允许历代国师进入，琏安却在不久前祭了……
看出他的担忧，云霓裳与姬侨对视一眼。
姬侨撇了撇嘴，假装不经意地道：“听闻尊华郡主与琏国师一样是术师……”
华鸿启一听，突然想起琏安本就是禹羽族嫡长女，随即道：“朕倒是差点忘了，那便由……”
“本督自荐，带尊华郡主到圣坛。”姬侨突然出声打断华鸿启。
华鸿启满意地点点头，丝毫不介意被打断，笑道：“云丫头可放心，宜束是个好说话的。朕可就等你们的好消息了！”
云霓裳怔了半晌，见姬侨笑着朝她走过来才恍然明白华鸿启口中的‘宜束’便是姬侨。只不过，她倒是一点也未看出来姬侨哪里好说话了。
“郡主，请吧。”姬侨弯腰作了个请的姿势，眉眼含笑。
“臣女告退。”云霓裳对着华鸿启行了一礼，转身踏出这间让她感到压抑的司方殿。
身后大臣却一致道：“恭送郡主，提督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