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大师兄李北辰在军中颇有威信,大小命令无人敢违背,即便如此,也难免被将军府中其他师兄弟们私下说笑议论,甚至有像李秋白和李浸月这样胆大不要命的,还敢当面打趣。反观南宫挚,虽然这一次李司羽没见到虚臾山大师兄,但可以看出来,执英灵修对南宫挚的言听计从不仅仅只是表面上的对师兄该有的尊敬,更像是……对前辈和长者的尊敬,或者说,敬畏。
是虚臾山上各位道长的心性禀性足够好?还是南宫挚他们的师尊定的师门规矩严苛?
虽然李司羽想说真的不用,但是听他这么说,还是感到心里一暖。不由便笑了一下,随即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自己作为一个女子,行为相比南宫道长未免有点太随便了。
其他女子在野地里休息时是怎么做来着?几位师姐里有跃上树杈靠在树上休息的,有栓根绳子坐上去的,有把马鞍卸下来靠的......李司羽想了一下,实在想不到便也放弃了,如实说:“道长不必如此费事,我早就习惯了。与边境的严寒相比,在这样温润的江南,哪怕要我坐在水潭里都没事,林中这点寒气无妨的。”
两人围着火堆,坐在树叶垫子上,一阵无言。南宫挚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看上去心情不太美妙的样子。李司羽觉得自己诚然是被道长嫌弃了,南宫道长一看就是那种极重礼节、极爱干净的人,此时定是对她这不拘小节的行为嫌弃得紧了。
气氛有点尴尬,李司羽起身绕着亭子走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然后李司羽把目光转向在一旁的林思雨的坟,夜太黑看不清碑上字。木槿的回忆里只有在鬼族的一些事,关于林思雨的一点一滴都没有。李司羽不知道她作为林思雨的时候经历了什么,是什么原因让她年纪轻轻香消玉殒了。
李司羽切实的记得木槿对那个人的恨,那份恨意太强,以至于李司羽在净室刚醒过来的时候还没有能完全和木槿的情绪分开,受木槿的影响,她突然想知道那个人在埋葬林思雨时是什么样的心情,想来竟有点痛快。后来南宫挚不知怎么帮了她,等李司羽恢复过来以后,她觉得木槿或许更多的是失望吧。
没有发现山林中有任何动静,李司羽回到亭子里坐下,百无聊赖的捅了捅火,偶然抬头发现南宫挚正盯着她斜靠在一旁的长枪。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李司羽看到了枪柄上刻的字。
李司羽打破沉默,解释说:“府里每个人的枪上都有自己的名字。”
听见说话,南宫挚转眼看向她,没来及收回的眼神让李司羽心漏跳一下,但很快他又换回了风轻云淡的模样。
有那么一瞬间,李司羽觉得南宫挚一定是想到了什么事,而且肯定不是太愉快的事情,而且这件事里还有另一个人。
他眼里的黯淡是为那个人。
不过南宫挚神色恢复地太快,李司羽不太确定,而且自己不好多问,只当是火光摇曳中看错了。李司羽没有在意,继续说:“打起仗来太乱了,一仗下来总会有几个师兄弟的尸体找不到,又或者找到了但也都认不出来谁是谁了,那时候就以长枪认人,或者直接把枪带回去,就当是收尸了。府里有间忠义祠,里面除了供着一把扶桑木神剑,就是排的满满的长枪。”
李司羽说完笑了一下,那种魂归故里的心思修道之人哪里懂呢。抬眼看见南宫挚还在盯着她看,然后李司羽突然觉得自己或许错了,南宫挚肯定懂,他与其他修道之人好像不一样呢,他定是懂的。
看到南宫挚的眼神,李司羽以为是自己说的话他吓着了,于是故作轻松地说:“道长,如果有一天我战死沙场,你能不能也为我吹一首《招魂曲》,把我的魂招回来?”南宫挚不语,李司羽想他可能还未从沙场收尸之类的话中回过味来,她突然想把一些话说出来,“听边疆的老人说,死在沙漠里的人,魂魄会被永远禁锢在沙子里,回不了家乡。我不想永远留在朔漠。若有一日我为朝廷和将军府战死,也算是报答了大将军的养育之恩,我的魂也不必回帝都了,唔——我觉得虚......”
“嘘——”
“......?”
南宫挚轻声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