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水声......一阵头昏脑胀,待渐渐恢复了点,李司羽努力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不在净室了,眼前是大片的鲜红——竟全是木槿衣裙上绣的那种妖异花朵,细长笔直的绿色茎秆,团成一簇如龙爪般的鲜红色伞形花序。放眼看去,这鲜红沿着河岸开了满满一地。玄色河水蜿蜒而下,既看不到对岸,也看不到尽头。
面对未知,人总是有一种难以说清的恐惧,即便多次在战场出生入死的少年将领也不例外,只是恐惧的程度不同罢了。李司羽快速压下心中的不安四下寻找,然而,南宫挚不在这里。
“阿槿。”
听到身后传来人声,李司羽先是一惊,转过身来看见一位一身玄色的男子。李司羽感觉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愫,她明明不认识这个人,可却是有一种从心底想要依靠他的感觉,李司羽被这种想法吓了一跳。
面前这个人面容冷峻精致,透着几分妖冶,此时正温暖无害地朝李司羽笑着。男子向李司羽伸出一只手,声线十分温柔,他唤她:“阿槿。”
李司羽顾不上想阿槿是谁,她只是凭着直觉,觉得这个人不简单,凭她多次的战场经验,眼前这个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这个人让她感到危险。李司羽心下只想拔腿就逃,但这念想刚从心中起来,她便立刻发现了不对劲——她根本就动不了,甚至......身体竟然不受控制地也向他伸出了手。李司羽这才反映过来,这根本就不是她的身体!虽然这件事难以置信,但是这只被男子握住的“自己的”手太过苍白,手指也太过纤细,这根本就不是多年沙场征战舞刀弄枪的手,而且她感觉到“自己”正在微笑。
震惊过后,李司羽已经确定了,自己现在“是”木槿,或者说这具身体是木槿。李司羽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她也说不清这是怎么回事,只能大概猜测,自己现在所见的应该就是木槿的过往。李司羽从未听说过这种事情,不可思议、难以置信、无法想象,她要是告诉李北辰,一定会被他狠狠嘲笑一番的,但是目前来说这也许就是唯一的解释了。
听南宫道长所言,这位木槿夫人就是林思雨的原体——暂且这么说吧——二十年前林思雨就已经死了,而据木槿夫人所说,她是被那位什么鬼族殿下罚入凡世的,那净室中的木槿现在应该是魂魄状态。李司羽虽然未接触过神鬼之事,也不知修习之事,但生长在阴阳师和修习术士盛行年代的她,听,总是听过的。难怪觉得之前的箫声有点奇怪,想来应该是南宫道长吹的用来召唤木槿魂魄的曲子,像是“招魂曲”之类的。那么眼下的情况应该就是方才木槿向自己飘过来时做了什么,让她得以通过木槿的眼看到了这些。若果真如此的话,这位玄衣男子应该就是南宫挚说的鬼族之王,玄烬殿下。
感觉玄烬在木槿手心里放了一个东西,质感光滑,有点凉凉的。木槿展开手,那是一块乳白色的白玉坠子,一面雕着一朵小小的木槿花,一面刻着一个玄字。
玄烬给玉坠穿上了红绳,为木槿戴在颈上,问她:“阿槿觉得我雕刻手法如何?”
木槿笑着打趣说:“花倒是不错,字丑了点。”
玄烬微笑道:“那便无妨了,阿槿好看就是了。”
李司羽通过木槿的眼睛,看到了许多场景,都是木槿和玄烬之间发生过的事情。
他们相挽着站在忘川河边立下誓言——因为玄烬殿下向来不敬神佛,不惧神魔,他是鬼族之王,誓与天帝平起平坐,他不拜天地万物。
他们在三生石上刻下誓约,不离不弃,誓不相负。
还有那场盛大的婚礼,排场和礼制浩大繁复无法形容,礼服长长的衣摆上绣着木槿花坠着珠宝,婚宴的席面也是按照最高礼数来办的......今上宠爱贵妃,为其所举行的册封之礼不仅逾矩且旷古隆重,却也比不上玄烬给木槿的这场。
然而,但凡世上之事,皆不可长久依持,到头来皆不过浮梦一场。
一想到木槿在净室的话,李司羽便猜想到,一定是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才让木槿那般决绝。如此看来,现在木槿和玄烬有多幸福,以后就该会有多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