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只是并肩慢慢地走着。从山上流淌下来的溪水，欢快地奔跑在他们面前，激起的小小浪花，调皮地旋转歌唱，好像在问：“你们为什么不说话？”柳思宸看着清澈见底的溪水，忍不住蹲下身，把手伸到清凉的水中，撩拨着它们。说道：“好清凉的泉水！再过些时日，就可以赤脚下到水中嬉戏了。”杨岱松双臂环抱在胸前，看着她活泼灵动的样子，倒是很意外。没想到平日娴静端庄的她竟也有这般天真可爱的时候，便笑着说：“没想到柳姑娘居然也有贪玩的时候。”柳思宸抬头看向他，不好意思地笑着说：“二少爷见笑了，我原本就不算是一个安静的女子，这些日子因为病痛，不得不老实安分些罢了。”杨岱松微微一笑，说道：“看来，这才是真实的你啊！”柳思宸低着头，手在水里机械地划着，轻声问道：“二少爷，我与您心中所想差别很大是吗？”“你怎么知道我心中所想呢？”杨岱松笑着问，柳思宸的脸顿时红了，她连忙起身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给您的印象和现在不一样，我------”杨岱松看她着急，觉得很有趣，便想逗一逗她，接着问道：“姑娘可是知道你给我的印象是什么？”柳思宸眨眨眼，问道：“是什么？”杨岱松一副吃惊的模样说道：“我以为姑娘知道呢。”柳思宸转着眼珠想了片刻，猛然发现是杨岱松在捉弄她，羞得她一跺脚，娇嗔地说道：“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回去收拾行李。”说着就要返身往回走。杨岱松见她又羞又恼的样子，便伸手抓住她的手臂，说道：“为我工作吧，我这里缺一个秘书。”柳思宸顿住身形，吃惊地看向他。“我是认真的，其实我本打算过了年就聘请一位秘书，没想到遇到了你，这两个月来的接触，我认为姑娘完全可以胜任。所以，今天我正式向你提出请求，请你担任我的秘书，协助我工作。”杨岱松真诚地说道。
柳思宸张着嘴望着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杨岱松被她呆萌的样子弄笑了，刮了一下她的鼻尖，说道：“怎么啦？不相信还是不愿意？”
“我，我没想到，我从没有想过要当兵，更------更没想到要给您做秘书。”柳思宸结结巴巴地答道。
“那么，到底是愿意呢还是不愿意？”杨岱松盯着她的眼睛问道，此刻，他突然很紧张，害怕她会拒绝。
“我，我想想，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柳思宸犹豫着回答。
“如果你不想当兵，可以，我额外加一个编制，工作内容是一样的。怎么样？答应我吧。你可是说过，我救了你，无论我要你做什么，你都会答应的。你不会失信于我吧？”杨岱松进一步说道。
“当然不会，我可是很讲信用的。您能够聘请我做秘书，自然是天大的好事，只不过我不太相信这么好的工作能落到我的头上。”柳思宸低下头不好意思地说。
“不自信？你可是燕京大学的高材生，做一个地方小军阀的小小秘书，本身就屈才了，为什么会没有自信呢？”杨岱松不相信地问道。
“不，不是怕做不好工作，而是不相信能有这样一份极好的工作给现在的我来做。”柳思宸抬头望着杨岱松，眼中带着疑问。
杨岱松不禁认真地回视她的眼睛，她问得坦然，眼中却有一丝警惕，她不信任他，为什么？其实她对他一直保持疏离，尽量避免有可能亲近的机会，尽管是他两次救了她的命。今天在她面前摆放了一个诱人的大蛋糕，对于一般的女子来说，绝对是无法抗拒的一个难得的机会，任谁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偏偏她那么冷静，按照眼下她的处境，应该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为什么？故意的欲擒故纵？如果我反悔了，她岂不是失去了接近我的大好时机？难道真如她说得那么单纯？一个燕京大学的学生，怎么会这么不自信？又怎么会处处提防？她可是一个年仅十九岁的女学生啊。杨岱松心中一连串的疑问，令他不自觉地皱紧了眉头。
“现在的你？有什么问题？你在怀疑什么还是在试探什么？”杨岱松目光犀利地问她。
柳思宸迎着他的目光停顿了片刻，然后垂下头，伤感地说：“现在的我，很落魄，让人可怜、让人同情。”接着她的目光中多了回忆，也明亮了许多，带着骄傲说道：“可是您知道吗？曾经的我，天真烂漫、我行我素、甚至桀骜不驯。因为我出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父亲是当家人，我是大小姐，更重要的是我很优秀，成绩永远名列前茅，爱好又广泛，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还可以协助父亲打理生意，父亲常常夸我聪明，还要把一部分生意交给我。我的人生处处都体现着美好，我还知道，我很美，人人都这样说，那些公子、少爷、长官，见到我都是一样的眼神，他们都想娶我，因为我不但会带给他们财富，还能够带给他们更多的利益，谁不想要这样的女子做妻子？可是老天永远都是这样捉弄人，父亲死了，死得太突然，都来不及交代任何事，妈妈和祖母都是那种温良贤淑的女人，她们的天就是父亲，天塌了，她们也完了。而我，原本是优势的方方面面都成了让我灭亡的理由。我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我不能认命，更不能将命运握在他人的手中。所以，我逃了，逃到了这里，因为我还有舅舅，舅舅一家多年来一直受到父亲和母亲的照顾，尽管知道他不擅长经营，仍然指导他、资助他、帮他维持着杂货店的生意。我想人总是会知恩图报吧，他又一直很疼爱我，所以我拿着妈妈给她好朋友写的信来到了南岭。我很清楚，即便舅舅肯收留我，我也不能给他添麻烦，我可以自己养活自己，妈妈的信就是给她当校长的闺蜜写的，她以为我可以在这里当一名教师，然后再由舅舅帮我找一个好人家嫁了，我就能够平平安安地度过一生。杨旅长，后来的您都知道了。您说，我都到了这步田地，不能给您带来任何好处，或许还要给您徒增烦恼，因为不知道哪一天，我的大祖母就会找到这里，带我回武汉，送给那个能为柳家带来好处的县长做他的五姨太，到时候会很麻烦。所以您为什么要帮我？您救我，我可以理解为您是一个善良的有同情心的人，但是为我考虑的如此周全来帮我，又是为什么呢？”柳思宸眼里含着泪水苦笑着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