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岚垂下眼，嗓音发哑。
“可我好疼……”他艰难地握住她的手，指尖心疼的从受伤的红痕上抚过，仿佛这样就可以让她的伤痊愈。
江满月的眼，愣住。
“我天生贱骨，被人打惯了，骂惯了，我都不在乎。”他心口传来冰冷的疼痛，这疼痛让他抚摸她手腕的动作一顿。
下一瞬，他压抑着声音，万般疼惜的目光撞入她的眼里。
“可是你，从一出来就受到这么多不公平的待遇，受到了那么多的伤害，失去了那么多，你曾经那么痛，我多么……”他倏地沉默了，眼眶开始泛红。
江满月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用很温柔的目光看着他。
慕岚低眸，心脏在疯狂抽疼，“我多么希望从今以后你不用再痛。”
让我来痛就好了，我反正已经承受了这么多。
我不怕痛了。
我只怕那个把生命都交到我手里的满月，余生还会痛……
他甚至愿意把她所有的苦都扛起来，只希望她不要再受到伤害。
他说完，江满月泪如泉涌，她抱住他的脖子，泣不成声。
因为她过去受到了太多的伤害，所以他想要加倍的补偿她，希望她不要再痛。
可是她过去的痛苦和伤害，都和他没有关系。
打断手，毁容，嗓子废了，流产……
这些通通都和慕岚没有关系，他来不及参与她的过去，他却说心疼她的以前，希望她不要再痛。
所有的退让，所有的隐忍，包括因为傅庭凌而对他有的恨，到如今已经化作烟雾消散。
她的眼泪糊了他一脸，打湿了他的衬衫，他纹丝不动。
下一秒，江满月鬼使神差低下头，粉嫩的唇轻轻的吻过他的脸。
只有一秒钟的时间，那个吻也很轻，很快，就像轻柔的羽毛划过他的脸颊。
慕岚全身的血液都疯狂往头顶冲去，这个轻柔的吻，好像一汪暖流，融化了这个冬天带来的寒冷。
那种热度，直接渗透到了心底里去。
他竟然没办法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整个人只能像雕塑一样愣住。
慢慢地，回味着唇瓣温过脸颊的感觉。
那是细腻而绵软的温柔，好像一块芳香四溢的糕点。
等到江满月反应过来，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她的脸猛地烧红，耳根子都要红得滴血。
羞涩席卷了她，她起身就要逃跑，可一直呆坐的男人却冷不丁的扣住她手腕。
她再次跌回沙发，肩膀被他的手按住，她如蝶翼般的眼睫颤了颤，望向了灯光下的他。
昏暗的橘黄色灯光里，他五官的轮廓模糊，唇角的弧度却慢慢地勾起。
江满月的手紧张的揪着团，心脏都要炸开了。
“慕岚，你不是天生贱骨，你不是生来就该被践踏，在我眼里，你很好。”她放缓语速，想缓解自己紧张而忐忑的心情。
慕岚愣了很久，除了心脏狂跳，还是呼吸粗乱，他几乎没有什么其他的反应。
以至于，他最后问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
“你饿了吗？”
他心里很慌，不知道该说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能说，最后傻傻的问了。
江满月绷着的脸，一下就绽放开一抹大大的笑容。
饿了？
这就是慕岚的反应吗？
她点了点头，茶褐色的眼眸弯弯如月，“是啊，我饿了，有吃的吗？”
“你想吃什么？”慕岚的脸微微有些发烫，被她吻过的肌肤，好像格外的滚烫。
江满月当真细细思考，最后她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笑着说：“这里有汤圆吗？”
现在身处一个动荡不安的小国家，江满月本来以为他要说没有，可是慕岚看着她，“你等着。”
慕岚穿上大衣，拿上钥匙出门了，至于他带来的那些手下……
呵，这里本就是他的大本营。
慕岚迎着风雪走出去，欣长高大的身影成为她眼里的最后一抹光。
大约半个小时，慕岚顶着一身的霜雪买了一碗汤圆回来。
他发顶和身上，都落着洁白的雪。
江满月真是有些后悔，她说什么吃汤圆？这不是在为难慕岚吗？
她看到他端着汤圆过来，她的眼眶突然湿了。
她总觉得， 自己在慕岚面前好像太过分了。
“不知道你喜欢芝麻还是花生，一样一份。”慕岚把冒热气的汤圆放到老旧的茶几上。
他转身就开始去脱大衣，打算回房间去。
江满月忽然抓住他的手臂，“你去哪儿？”
“换衣服。”他的目光变得晦暗，慢慢地吐出三个字。
那言下之意，仿佛在问，要一起？
她的脸开始发烫，触电般的松开手。
“哦。”
她低下头，局促不安的捏着衣角，看着面前两碗汤圆，眼底的泪水都被逼退了。
她是真的饿了。
初一回陆家被弄走，今天已经是初四，这两天什么东西都没怎么吃，她能够支撑到现在都是极限。
可她看到汤圆，想到了慕岚头上的雪。
她没有拿起勺子，而是望着紧闭的卧室门，等着慕岚一起。
他应该也没吃东西吧。
她要等他一起，这寒冷的夜，他也该有人对他好。
她不能老是肆无忌惮的挥霍他的忍耐和爱。
虽然，她也不知道慕岚对她到底是不是爱。
但是那些结果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余生这么长，爱不爱又有什么用的？就像傅庭凌，她爱他，爱了这么多年。
可是最后他死在火海里。
她怎么能想到自己和他会是这样的结局呢？
想到傅庭凌，她怅然若失的叹了一口气，摸了摸脸颊。
她隐约记得自己做过一场梦，好像傅庭凌回来了，他一直在她耳边说些什么，可她听不清楚，只知道他好像很难过，在梦境里他似乎还哭了……
是啊，很难想象吧，傅庭凌在梦里居然会为她哭得那么难过。
他去了一个多月了，他从来没有入梦过。
那一晚，她居然梦到了他。
他是回来……看她了吗？
逼退的泪再次从眼眶里流出，她麻木的抽噎，视线望向窗外的飘雪。
慢慢地，她唇角扯开了笑。
她好像在和已去的不归人做一场无声的告别，仿佛在说。
‘傅庭凌，你看，我没有你，依旧过得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