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素记得，那是十二岁的冬天，染了一场风寒久久未愈，后来病拖得越来越重了，青栀托人送信到外祖家中，才终于回了丞相府看病。
她以病躯回府，柳韶华虽然表面功夫做尽给她看病，但是能拖就拖，能不管就不管。当时王素觉得是府中事物繁忙，现在想来那柳氏分明是想将她重病拖死。
一声嘶哑的声音轻唤响起，青栀连忙往屋内的床榻边走去。“小姐，你终于醒了。你高烧昏睡不起已经两天了，青栀还以为小姐你就要这么去了。。。”
听着青栀的哭声，王素也从心底泛出了悲伤。她早就死了，死在了那个人人都羡慕的宫殿里，想起前世的种种，王素闭上了眼睛，眼泪还是流了出来。
很快，她重新睁开眼睛。她既然从地狱里爬了出来，那她便要一切从头开始，血债血偿！
果然和前世一样，那师太拿了银两却不去请大夫抓药。
王素身体还是很虚弱，无力的说到“青栀，不用等了。现在唯一能救我的只有祖母，我想要活下去就只能去找她。”
王家里头，老夫人的威严无人敢触碰。虽然待她不算亲厚，确是一个极其看重家族礼制之人。然后王素从前因为错信了柳氏和王锦的话，觉得是因为老夫人才导致了母亲的死，心里也一直埋怨她把自己送去白云庵，所以多次顶撞之后，让老夫人也厌恶了她。然而即便如此，在她被囚禁在宫里的日子，只有老夫人替她求情。
人不重活一次，都不知道以前的自己是多么的愚笨。
果然没几日，丞相府便派人来给王素看病并接她回去。
那柳氏必定会大张旗鼓的把王素接回去，上京城中的名门望族最看重的就是名声，她断然不会让自己留下苛待继女的骂名。
若是从前，王素或许会觉得真的是那柳氏对自己的关心有加，即使一次次送去白云庵的都是最下等的衣服，她也觉得这个继母挂念着她。
王素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要在上京城这些贵族世家的面前，树立一个温顺但是备受欺压的形象。
比起饭后茶谈，人们更相信自己亲眼所见。
领头的是柳氏身边的苏嬷嬷，看见王素便假言欢笑：“大小姐现在长得是越发水灵了，老爷和夫人见了必定欢喜！”
苏嬷嬷捧着一叠各色的高级绸缎裁制的衣服，笑眯眯的说到“大小姐，这是夫人特地找了上京城最好的衣服铺为你做的，你看看，这些都是最新的款式。”
王素随后道“就放在那里吧。”
“这怎么行呢，大小姐你病还没好透，穿着新衣裳回丞相府才有气色一点呀。不然老爷夫人看了该担心了。”
王素不用想就知道她这个话什么意思，若果她穿着旧衣裳回府，上京城的人必定会说丞相府苛待长女。
王素随手指了一件衣裳：“就这件吧，待在指白云庵这么久了，许久都未曾碰过这么好的料子了，一时之间我还真有些不适应呢。”
听了这话，青栀的眼眶立马红儿。
而苏嬷嬷脸上的笑容那个有些挂不住了，若是让外人听到了这些话，指不定怎么想呢，大夫人苦心经营的名声可就全没了。
她认真地打量着眼前这位少女，容貌带了几分稚气，一双眼睛清清亮亮的，但是和以前又有些不一样了。看着软绵绵的，却棘手的很。
这个丞相府的嫡长女离开了两年，却不再像之前一样蠢笨了。依然温柔客气，却让人捉摸不透心思。
青峰山到上京城的距离并不远。
身下的马车摇摇晃晃，正载着她往昔日的噩梦驶去。
青栀科考在窗边，时不时的挑起帘子看马车外的风景。“三年了，上京城看上去也没什么变化，不过人好像多了些。小姐，你看，那家糖人店还在，以前你最爱吃了。”
然而王素只是靠着车壁，半闭着眼睛，看上去十分安静。
死过一回的人，在没有什么能拨动她的心弦。
不像是回家，倒更像是奔赴一场战争。
马车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到了城门口，耳边的声音似乎都热闹了许多。
隔着前帘，苏嬷嬷说道“大小姐，这就进城了。”
看来她要回府的消息，上京城已经人尽皆知了。这都是来看热闹的？王素失笑。
马车一路行驶，过了片刻，在某一处停了下来。
周围似乎都安静了下来，马车停在了一座装修豪华的宅门前，牌匾上写着“丞相府”三个大字。
街道两旁，早已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宅门口，也站着好一堆人。
为首的妇人皮肤保养的极好，看起来蕙质兰心，又带着几分久经人事后的愠色。
倚着她而立的少女，年龄尚幼，长得却已是楚楚动人。
在他们身旁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衣，儒雅而又身材高大。
这便是丞相王安信，继室柳韶华，和二小姐王锦了。
见着三人的墨阳，百姓们开始纷纷议论起来。
“这王家二小姐长得可真美，现在还小，长大了可是不得了啊！”
“也不知道如今王家大小姐是什么样貌。”
“几年前我好像见过一次，记不太清了。二小姐都生的如此美丽，大小姐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是吗？我可听说丞相府的大女儿相貌一般呢”
“管她什么样貌，她不是去那白云庵呆了三年吗，在那种山野地方呆那么久，才华礼仪怎么能跟二小姐比呢。”
这些人议论纷纷，伸长了脖子往马车那里看。也不知是看丞相府大小姐酒精长得何等样貌，还是看这个乡野女子如何给丞相府丢人。
正在这时，一只手掀开了马车的帘子，青栀扶着王素下来了。
四周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那女孩子十来岁的模样，长相更是比她妹妹还要高出不少，却穿着一身灰色的旧衣，头发也只是简单的用木簪挽着。
脸若银盘，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
这黑眼珠定神如一泓清水，顾盼时像星星流动。眉目流传间，温纯而美好，似是不识人间险恶。
俯身行礼，声音也是温顺柔和的：“见过父亲，母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