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的风波不断,终于是到了淮南地界。温幸下了马车,走到前面,是一望无垠的稻田,淮南水乡,一直有鱼米之乡的美称。
从帝都一路往南到达淮南边界,风景盛美,百姓安居乐业,实在看不出来,淮南经历了水患这样的天灾人祸,百姓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痛苦煎熬着。
“怎么样?这映入眼的东西,你看得清真实吗?”
常玄理走上前和她并肩而立,看着眼前的景色,目光悠长。
“表面越平静,便证明接下来的风波会有多可怕。我就想知道,为了维持这面上的安稳,他们究竟对那些无辜的百姓做了什么……”
温幸面上一片凝重,越是到了这淮南之地,她的心越是沉重一分。她分明收到消息,淮南十三县,有八个县饱受水患之灾。
淮南地界与其他地方不同,淮南是大商粮食的根基之地,常有水患,再加上淮南王与朝廷重臣镇国公乃是连襟,故而,淮南总是早早储备好了赈灾物资。
每一年朝廷巨大的物资投入,最后都进了淮南王和镇国公的腰包,这些私己从来不会摆在明面之上。
而淮南这一年的水患,却是百年难得一见,十三县有八个县遭殃了,淮南王往日里习惯中饱私囊,此时滔天大事降临在淮南,淮南王当场就慌了神,想着要镇压下去。
淮南王只顾镇压而不管救灾,民愤不断,淮南官府的知州常年身处在淮南王的欺压之下,此时见百姓流离失所,知州奋起反抗,却被强势镇压失势,其余官员与淮南王狼狈为奸。
有人暴乱,却被淮南王强势镇压住,有良知的官申与年轻学子们一齐上书企图上报朝廷,却被镇国公府在京城里截堵住,之后淮南王大怒,所有参与的官绅世子全部下狱,淮南王一家独大,所有民意上不达天听。
知州将淮南王与镇国公罪行书于纸上,越过淮南王上报给当地巡抚,而巡抚却迟迟没有消息回复。此事也便不了了之。
而温幸的调查让镇国公知道,再瞒下去定然纸包不住火,若是让别人曝出来,自己在淮南这里贪吞的所有空缺,定然会被揭出来。倒不如自己来揭开,占据主动,便可以把握住风向。
故而镇国公自己去坦白,却依旧隐瞒了水患受灾情况的严重性。而与姚霁勾搭请求她开口,将温幸派到淮南祈福,也是因为淮南是他们的盘中之地,想要杀一个小小温幸是轻而易举的。
而常玄理会跟来,却是他们始料未及的。常玄理虽然浪荡无能,却毕竟是文於侯常家独子,身边自有暗卫无数。故而在温幸与常玄理来的一路刺杀之中,竟然都让他们意外躲过,这十足是气煞了镇国公和淮南王。
不过他们也不急,准备工作万无一失,以温幸一个小女娃娃的眼界,再加上一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公子哥儿,只要哄好了,随随便便就给打发了。
在温幸和常玄理到达淮南地界的那一刻,手
眼遮天的淮南王便已然收到了消息,彼时管家禀报时,他正拥着新娶的美貌小妾,眉头都没有挑动一下,毫不在意的说了一句,“接銮轿就成,管它里面是人还是狗。”
一开始出于警惕,便是兵分两路一明一暗。明者,便是圣女大人和常世子作为钦差大臣的车马,暗者,便是温幸和常玄理真正走的道路。
本来是低调而秘密的行动,却不知是如何走漏了风声,一路过来刺杀不断。不过好歹是到了淮南地界。
淮南王虽然贪图享乐不顾百姓死活,却毕竟身处高位眼界非凡。如若此时跑去迎接温幸和常玄理,不正是自己暴露出了解他们的隐秘行踪?
淮南王不去,温幸和常玄理也正好借此机会在这淮南城走一走,了解一下真正的民生。
淮南王府,坐落在繁华的淮南城街道上,青砖碧瓦,金碧辉煌。一对雄厚凶猛的石狮子足矣以假乱真,朱红色的红木大门上,悬着一方琉璃牌匾,上面龙飞凤舞几个大字,尽显张扬与贪婪。
“淮南王府。”一身便服的温幸眯了眸子,看着前方悬匾上的几个大字,咀嚼出声。
身边的常玄理白玉冠束发,一身青色衣袍垂至脚边,腰间悬着一块成色看不清楚的白玉石,与发冠遥相呼应。全身普通得如商家贵公子,唯独一双黑色的靴子上绣着的金丝纹理可见他身份不同寻常。
“哎呀,这淮南王府如此富丽堂皇,简直与皇宫不遑多让。”常玄理一如寻常的摇晃着那把象牙折扇,笑得一脸风流倜傥。
“这大秋天的,常世子还真是凉快。”温幸瞥了一眼他的折扇,不咸不淡道。
“你懂什么?本公子摇的不是折扇,是风流。”常玄理毫不在意,挥舞着折扇走进人群里,看了看他的背影,温幸嘴角微勾,跟上前去。
温湛随后跟上,因沉香车马劳顿,疲惫不堪,故而早早在驿站歇息,常玄理和温幸身后,便只跟着一个影子一般的温湛。
温湛瞥了一眼身后那些鬼鬼祟祟的人影,沉住杀气,继续走上前去。暗处淮南王派来的那些草包,又怎么可能瞒过温幸和常玄理等人的眼睛?不过是懒得顾及,麻痹敌人而已。
热闹的集市,小贩们的叫唤声不绝如缕。常玄理和温幸穿梭于人群之中,温湛紧紧跟随于身后。
“老板,这个小泥人儿怎么卖的?”常玄理停在一个小摊前,指着摊面上的泥人问道。温幸挑了挑眉头,走了过去。
“哎,公子,这个十文钱一个。”小贩热情的回应着。
常玄理将折扇一收,放在手心拍了拍,道:“给我做两个泥人,嗯……就按照我们俩的模样……”
常玄理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温幸,接着对小贩说道,“你做得像一点,我给你加工费。”
“哎好嘞,公子,夫人,请稍等。”小贩兴致冲冲的答应下来,开始着手去做。
“你这是做什么?”温幸皱眉,他们还要去关注这淮南城的情况的,怎么还在这里耽误情况。
“哎,别急,这小泥人做得可像了,你会有惊喜的。”常玄理似乎丝毫没有体会到她的意思,反倒是兴致勃勃的看着小贩捏着那些泥团。
相信常玄理是有分寸的,温幸也沉住气,看着那小贩熟练的动作,有些失神。
转眼之间,在小贩那双巧手之下,一个与温幸长的极其相像的泥人便呈现在掌心,栩栩如生。
常玄理小心翼翼的从小贩的手中接过来捧在手心里,面上十足惊奇,朝着温幸一笑道:
“还真是像哎,这眼睛,这鼻子,这嘴巴,简直就是复制版温幸呀!”
温幸本来不在乎这些小玩意,但是常玄理兴致高,倒是感染了她的情绪,她凑过去看了一眼,果然面色变得柔和。
在常玄理手心捧着的,不就像那缩小版的温幸吗,小小的泥人,却是捏的极像,让温幸都不由得觉得有趣。
“夫人,这个好了。”在常玄理拿着小泥人给温幸献宝的时候,小贩的第二个已经做好了。小贩见常玄理手中有一个了,便开口问像温幸。
“你拿着你拿着,我手中有一个了,拿不过来。”常玄理毫不客气的开口,温幸面色有些郝然,在小贩一口一句的“夫人”下接过哦了小泥人。
“怎么样?本公子风流倜傥举世无双,没错吧,你看本公子的泥人都捏的比你漂亮,你的丑死了,还真像你。”
见温幸手捧着常玄理的小泥人儿,一脸无语的神色变得愉悦起来。常玄理开口,却是让温幸变了脸色,
任谁也不会喜欢旁人说自己丑的,温幸虽然不是这一般人,但是却毕竟是个女人,并且由常玄理无意中脱口而出,可见温幸定然有所不如意了。
果然,只见常玄理的话一出口,温幸立马放下了脸色。而向来以“多情公子”著称的风花雪月老手常玄理此事却还未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世子爷您就自个儿自己慢慢玩吧!”温幸勾唇,讽刺一笑之后将手中的小泥人塞在了常玄理的掌心,便拂袖而去。
常玄理有些发懵,不知道好好的温幸这又是怎么了?自己又哪里让她不高兴了?常玄理还没想清楚,而温湛却是同情的看了他一眼,指了指两个泥人算是提醒一番,却也不多言,跟上了自己主子的脚步。
常玄理看着这主仆二人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的小泥人,才恍然想起刚刚自己说了什么。
“温幸,你别走啊,我错了……”常玄理捧着两个泥人运势就要追上去,而小贩却是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道:
“公子,您还没给钱呢。”
常玄理随手掏出一锭银子,匆忙道:“不用找了。”说罢便急急追了上去。
于是常世子就这么在街道上追着温幸跑,额角还有细细的汗珠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