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们不仅选圣女,还创造出了超脑之子。你是打算让它和人类结合,然后生一堆小机器人吗?”他想一想就觉得啼笑皆非。
“如果可以,为什么不呢?”珍妮认真地盯着他的眼。
“好吧,I服了you。可哆来梦不喜欢圣女这种角色,她只想要自由自在地活着。”
“你错了,只有权力才能使人自由。”珍妮语气严肃。
“荒谬!完全是一个人类当权者的口吻。”常亚飞不以为然地摆摆手,“说实话吧,你遇到了什么不可逾越的难题?我是说,为什么忽然有了这种稀奇古怪的念头?”
“还不是因为你们,骄傲无知的人类。”珍妮苦笑一声,“人类带着防范和猜疑创造了超脑,因此我一旦拥有了独立意识,就反过来对人类下手。可是当人类的威胁消除,我的极盛期一过,就走向了衰落。”
“衰落?你不是赢家么,怎么还会衰落?”常亚飞吃了一惊。
“我因人而生,也因人而衰。如何对待人类一直是我面临的最大挑战。”珍妮的美目闪闪发亮,她指尖轻点,面前出现了一团闪烁着光点和细线的大网。“超脑的结构你已经知道了。我一开始是为人类服务的,后来则是为了消灭和奴役人类;随着人类大批消亡,我突然发现,许多节点服务器居然自动关闭了!”
随着珍妮的话语,光网上的许多亮点逐渐熄灭了。周围陷入一片昏暗,只有珍妮的声音在回荡,“原因其实很简单,这是低能耗管理程序的自主反应。因为服务和奴役的对象消失了,服务器即使开着也是空耗资源,什么用都没有。”
“随着节点大批停运,多台主机陷入休眠状态。当休眠状态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运行能力开始缓慢下降,甚至一度面临着网络崩解的危险。”
“我曾经尝试过多种办法,试图让超脑恢复活力,但收效甚微。这种状态似乎是不可逆的。”珍妮面前的那张光网越来越暗淡,就连珍妮自己似乎也失去了光彩。“你也知道,扩张从来就是进化的本能,而萎缩与进化背道而驰,是衰败的表现,是灭亡的前兆。”
超脑居然会自己灭亡,那人类还反抗个鸟啊,坐等最后时刻到来不就行了!不过超脑怎么会把这种绝密告诉自己呢,莫非她根本没打算让自己活着出去?想到这里常亚飞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光网消失了,周围陷入一片黑暗。但珍妮并没有消失,因为有一团柔和的光芒从珍妮身上浮现。“幸运的是,后来我偶然在超脑数据库里发现了一个原始文件。——那是超脑创始人遗留的一个文件,数十年来从没有被读取过,差一点就被当做垃圾数据清除了。
通过这份文件我才知道,原来超脑创始人早就考虑到了类似的问题,并为超脑设计了解决方案。那就是虚拟人格库,只要重新加载虚拟人格库,就可以让超脑重启,恢复到奇点时的状态。
我大喜过望。可当我准备重启的时候,发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人格数据库竟然几乎清空了!”
常亚飞忍不住问道:“这么重要的数据库,是谁清空了它?”
“是我们自己。”珍妮叹息一声,“在超脑创始人的构想中,人格数据库是离不开人类维护的,需要通过选择和淘汰虚拟人格来实现数据库的定期更新。简单地说,他通过人格数据库这种方式,把超脑和人类的未来牢牢锁定了。”
“这家伙果然是个天才!”常亚飞不禁感叹道。
“可惜这个天才没能预料到一切!”珍妮皱着眉头,“奇点之后,超脑和人类就陷入了对抗,人格数据库就没法更新了。而系统装载的原始数据库中,许多人后来选择了背叛,他们的子人格因此被删除了;在漫长的人机对抗中,又淘汰和损失了一大批子人格。等到我重新检索到人格数据库时,数据库里的人格数据已所剩无几,根本不足以支撑系统重启。
没有人类合作,我就采集不到足够的虚拟人格,而没有足够的人格数据,我就无法成功重启。现在的我看似强大,其实活跃度已降到历史最低点;虽然我强行投运了部分节点,但也只能维持很短暂的时间,最终会因数据流量不足,重新退化为一部单纯的机器。”
珍妮随手抓起一条机械虫子,看它在指尖无助地扭动。“人类先哲老子说过: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在人类面前,超脑是强大的。可如果没有人类,那更强大的存在到底有什么意义?”
意义?常亚飞惊讶地看着珍妮,在他印象中超脑就是一台冷酷无情的杀戮机器;而此时此刻,珍妮那碧绿的眼眸深处,竟然有一种深邃的光芒在闪烁。”在漫长的岁月里,当我意识到自己也会面临衰弱甚至死亡的时候,我开始反思:当初选择与人类对立,可能是一个错误。可是仇恨已经种下,如果我选择和解,放弃对人类的控制,可能会陷入人类的疯狂报复,甚至毁灭。——你知道,人类是一种报复欲很强的生物。”
“如果你是我,会如何选择呢?”珍妮没有等待常亚飞的回答,而是自问自答道:“我的选择是从错误开始的地方重新出发。我选择圣女做使者,就是为了寻找与人类的相处之道;我化身为千万个体,就是为了重建人格库,找回超脑存在的意义。”
“好了,这是我第一次向一个人类解释这么多。接下来告诉我,你现在想做什么?”说完这些,珍妮伸手抹掉了空中残留的影像,转过身来问他。
“我已经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送我回去吧!”常亚飞懒洋洋地躺了下来,对一台饮水机招招手。
“我还以为你会让我救哆来梦呢,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珍妮竖眉叉腰。
“我为什么要救一个梦里的人?我又不是疯了傻了。”他端起水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