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才知道！”白衣老者看着他的眼睛，放低了声音。“当年你选择留下来，并不是那老家伙说的全无主见，也不象后来那帮家伙说的忘恩负义，而是有自己的苦衷。——因为那个时候，你父亲病了。”
“我的父亲......”常亚飞在心里默念，也许这才是自己最需要恢复的记忆。
白衣老者长吁一口气，“你曾经是我们最看重的弟子，除了那个老家伙，只有你才真正理解我所做的一切。虽然无限重启计划对你造成了伤害，我始终没对你失去希望，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常亚飞用力揉了揉眉心，“时隔多年，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难道已经错了的还能挽回吗？”
“你又错了。”白衣老者摇摇头，把相框轻轻放回书架上。“一开始还有这种可能。可现在已经完全不同了。你的身份发生了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变化。
刚才我问你代表谁而来？你说你代表自己。其实你错了。这个世界上还有另外一个你，虚拟世界的你。”
“另一个我！世界上只有一个我，怎么会跑出另外一个来？”常亚飞惊得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看到这面镜子了吗？”白衣老者指着对面墙上的一面镜子说，“当你照镜子的时候，镜子里就出现了一个你。虚拟世界就像是这面镜子，现实中每一个人在虚拟世界都有一个对应的‘自己’。
从你使用虚拟世界开始，另一个你就产生了；你在经历现实的同时，另一个你也在成长。如果虚拟的你发展到最后，比现实的你更加强大，那么超脑就胜利了。”
“可那不应该是同一个人吗？怎么会有区别，还会出现谁打败谁的问题？”他觉得老者在讲童话。
“是啊，原来我也是这么想的！”白衣老者显得有些无奈。“这一切都源于一个隐秘计划。包括你师兄的人格扫描、管理员的吞噬、甚至包括你的无限重启计划，都是这个计划的一部分。如果把超脑比作一个人，那么它就是超脑的人格养成计划。这个计划叫虚拟人格计划。”
“它不在现有任何公开的计划之内，是一个试验性的项目。（又是试验，常亚飞本能地讨厌这个词，这让他想起了实验室里的小白鼠）当年师兄与我分道扬镳之后，我也陷入了反思，并出于一种对人类的责任感启动了它。但结果如何，最后成功与否，却不是我们所能控制的。”
“那由什么决定？”常亚飞问。
“由超脑自己决定。最后产生的是上帝还是恶魔，是计划不断演化、人格不断选择和博弈的结果。”
“我是否可以理解为，您打开了一个潘多拉盒子？”
“我是在为人类的未来保留希望的火种。”白衣老者傲然道，“别问我为什么？我只能说，什么真假善恶美丑，这些人类社会的道德标准，是社会进化的结果，也是生命向更高一级进化的基础；所谓的善恶必然是人性的善恶，而不是其他。”
他抬头仰望，目光里竟然有一丝慈爱，“从某种意义上说，人工智能不过是个孩子，哪怕他智商很高，也是个孩子，把善赋予了它，他就是善的，把恶赋予了它，他就是恶的。”
“什么人才会提出这种匪夷所思的计划？”常亚飞惊叹道，“我知道了，一定是高教授！”
“不错，虚拟人格计划本来是高教授提出的一个设想，我也是偶尔看到他的遗稿才知道的。这个设想如何实现，需要有人去探索。当时你对这个构想并不感冒，结果你师兄乘虚而入，并最终取代了你。”
“师兄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为什么要把这么重要的计划交到这种人手中？”常亚飞表示不理解。
“你不明白，一个人如果没有一点野心做动力，是干不成事的。你这种性格不适合搞管理，更不会争权夺利，无法推动这个计划，我只好选择了别人。
而你师兄利用这一点，排挤你打击你，最终把你挤出了超脑中心。”
本来以为是科幻戏，最后却变成了职场戏，还是最俗套的那一种，常亚飞有些无语，他想换个话题。“这个计划进行到什么程度了，我是说，最后超脑是否找到了适合的人格？”
“不知道。超脑有一个庞大的虚拟人格库，仅作为备选的人格模型就有成百上千之多。超脑从中选择不同性格行为模式的人，作为学习和模拟的样本。
最初这些人是从蓝组成员中选择的。随着超脑的进化，人格模型越来越丰富，并实现了逐步更新。超脑会根据每个人格模型的选择来升级，升级失败表示人格进化失败，这个人格模型就会被淘汰。
升级成功的人格作为超脑的子人格，和超脑建立更加紧密的联系，他们就是超脑之子。”
常亚飞摸摸脑袋，“照这么说，管理世界的超脑居然是一个多重人格患者咯！”
“也许新的智能进化就是这个样子吧，况且这里边的许多虚拟人格是人类强行塞进去的。因为有许多人企图控制超脑或对其施加影响。
作为超脑的人格模型，必须经过严格的筛选，人类为它制定了一整套繁琐的标准，打印出来能堆满这间屋子，目的就是试图为他打造一个完美人格。可笑的是，实际上人类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完美人格！”
白衣老者摊摊手，“让自己的人格主导超脑，大概是野心家们最疯狂的梦想之一了；这其中就包括了你的师兄——超脑负责人。他企图凭借自己对超脑的熟悉，让超脑选择自己作为主人格模型。
就连我们也一直以为，你师兄的人格更符合人类预期，他的融合可能性也更大，但没想到......
你师兄是一个优秀的执行官，但他面对的是不断进化的超级智能，没有人能掌控一切。你师兄终究太过自信，最终害了他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