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夜晚,京都白府内人头攒动,火光冲天,为首的男人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嗜血阴鸷的眼眸。
“一个不留!”
面具下男人的唇角轻轻上扬,带着三十精兵在白府内横冲直撞,见人就杀。
霎那间,嘶叫声和哭喊声响彻夜空,浓重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在空气中肆意弥漫。
“你快进去!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出声!只要你能活下来,就不怕没有来日报仇的时候!”
白居辸颤抖着已经受伤的腿,一把将白玉推进暗格,拼劲全力摁下机关,转身面向了冲进来的男人。
“素来听闻白大人最重情义,与发妻举案齐眉三十多年,竟然连一房侍妾都没有纳。”
男人将冰凉的匕首抵在周氏的脖颈处,冷笑一声道:“如今让你在女儿与夫人中选一个,你会选谁?”
“别管我!救女儿!”周氏颤抖着嘴唇喊道,“若真如了他们的愿,我们白家就会背上骂名,玉儿也会成了罪臣之女,这与杀了她又有何分别?!”
“夫人果真想得周到,但是你的话太多了。”
男人抬了抬手,身后立刻上来两个手下,摁着周氏将一碗黑乎乎的汤药灌了下去。
“这碗药喝下去,在两个时辰之内会让人慢慢失去五识,从上到下,先瞎后聋再哑,最后浑身剧痛呕血而亡。”男人眼里的杀气一闪而过,脸上却笑意不减,“白大人,留给您的时间不多了,如果您答应这门亲事,小的立马交出解药给您磕头赔罪,如若不然,您就只能看着自己的夫人被活活折磨致死。”
周氏瞪大着双眼疯狂摇头,药物已经开始在她体内发挥作用,她感觉到自己浑身气血逆流,周围的一切都在坍塌覆灭,眼前也开始忽明忽暗,她说不出话,只能一声一声呜咽着,身体用力扭动,试图挣脱男人的束缚。
“放了她们,我任凭你处置。”白居辸定定地看着男人,一步一步朝男人的方向走去。
“我要你有什么用?我今天来的目的,你很清楚。”男人的手用力收了收,殷红的血顺着周氏的脖子流了下来,身体的疼痛也让她不断挣扎,伤口越来越深,周氏的脸渐渐惨白。
“目的?市井之间的那些无稽之谈居然还有人相信,真是愚蠢可笑!”
白居辸的心似是在被千刀万剐,他捏紧了拳头,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把匕首,他深知今日便是白府灭门之时,只在心里祈祷白玉能逃过这一劫。
突然,倒在男人身后的一个小厮突然爬起抱住了男人的腰,白居辸趁机冲上前去试图夺下匕首,但男人似乎早有准备,顺势一刀刺破周氏的喉咙,然后转身将小厮踹出了十余米远,又将沾着周氏的血的匕首抵在了白居辸的脖子上。
“简直自不量力!”男人手腕轻动,白居辸瘦弱的身体缓缓倒在了地上。
他的眼睛始终望着暗格的方向,一直到断气都不肯闭上。
“大人!已经检查过了,都已经死绝了,只是那白玉,依然没有找到。”身后的手下双手抱拳,一五一十地向男人禀报着白府的情况。
“没关系,反正我本来就没打算杀了那个小丫头,她身上可藏着秘密,一个能使皇城朝夕变天的惊天的秘密。”男人冷笑一声,视线似是无意间落在暗格的入口处,眼神里带了一丝玩味。
听着男人的话,一直通过暗格的缝隙目睹一切的白玉紧紧捂住嘴,后背贴在暗格的墙壁上,不敢让自己哭出声音。
“走吧,回去交差,少不了你们的赏!”男人哈哈大笑了几声,准备带着人马离开,却又被进来的另外一个男人挡住了去路。
“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背着皇上私自处置白府!”男人挥挥手,立刻便又进来一堆穿着兵服的人将那群杀手团团围住。
“二皇子,这等闲事您就别管了,事成之后,我们主上自不会忘了您的恩情。”为首的男人冷哼一声径自往外走去,却被官兵一刀毙了命。
见头领已死,其余人顿时慌了阵脚,互相对视几眼后,竟纷纷服了毒药自毙而亡。
“白府与我章华宫交情甚厚,不想却遭此灭顶之灾。”二皇子傅安擎轻叹一声看着满地尸首,吩咐道,“让所有人都撤,白府的一切都保持原样,明天一早让安国卿府的人过来,看能不能查到什么。”
“是。”为首的官兵低头应下,带着人走了。
“我知道你在附近,出来吧,我不会伤害你的。”傅安擎面朝暗格说道,“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查清楚。”
暗格内的白玉听见了傅安擎的话,但是她表情木然,不为所动,也不敢出去,她无法相信任何人。
空气凝滞了几分钟,傅安擎得不到回应,又开口道:“对不起,是我唐突了,你今夜保重,和你父母亲好好告个别,明天我派人来接你。”
傅安擎说完便离开了,白府很快又恢复了寂静。
过了很久确定府中无人的时候,白玉才颤抖着身体从暗格里走出来,铺天盖地的血腥气令她一阵作呕,满地的鲜血尸体猩红又狰狞,像刀子一样割着白玉的心。
那都是陪她长大的人啊,如今便一个一个躺在她面前,再也活不过来了。
白玉将白居辸与周氏的尸身放在一起,然后跪下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她心里无比难过痛苦,但疼痛堵住了嗓子眼,她说不出话,也哭不出来。
她跪了许久,再抬头时,一枚裹在鲜血中的暗红色荷包映入白玉的眼帘。
白玉一把将荷包抓在手里,她死死地盯着那枚荷包,手上青筋突起,似是要将荷包撕碎一般。
是上好的端云锦,非皇亲贵胄绝不可用,看来凶手当真来头不小,她白家还真是能被人高看。
但不管是什么人,哪怕是当今皇帝,她都一定会亲手报了家门之仇。
白玉摸了摸自己左臂上的祥云小印,眼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得祥云者得天下,这句话当真害了她们一族!
渐入深夜,白玉依旧一动不动地跪在白居辸身边,她面无表情,不哭不闹,单薄的身体在夜风中有些摇摇欲坠。
突然间雷声大作,一道明晃晃的闪电映得白玉的脸色一片惨白。
倾盆大雨落下的一瞬间,白玉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喊了一声,然后倒在了白居辸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