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林城外,一辆牛车在烈日之下吱呀吱呀的前进。
方缘抱着小狐挤在乘客中,满身大汗。
好在方缘此时扮演的是山中猎户,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山中猎户往往是无脑莽夫的代名词,就连山下衣不蔽体的佃农都不愿意和山中猎户搭话。
是山中猎户为远离文明的粗鲁愚笨之辈。
就算是有,也是为了对方手中珍贵的羽毛和毛皮。
这个农耕为主的时代里,别想着这些世世代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侍弄着土地的农民们会有多大的清洁观念。
车厢里浓郁的汗味和不知名的味道让嗅觉较常人灵敏的方缘苦不堪言,不得已只能够坐到外边去和车夫并排。
虽然烈日直射而下,但方缘仍然觉得比车厢里好多了。焉了一路的二白也总算是有了点生气。
阳合气自动运行,方缘感觉到燥热感稍稍的缓解。
放眼看去,松林城已经近在眼前。
决定搬家的方缘从山神庙离开,到了山下的村庄后,得益于以往的交易,村长给安排了第二天一辆去往松林城的牛车。
只不过方缘没有想到的是这牛车运的可不仅仅是方缘一人。
“混账糟老头子坏得很。”
方缘还只敢偷偷地骂,这一整车的人都是村子里的人,天知道听到自己说村长坏话会不会把自己丢在路边自生自灭。
听着马车里村民们家长里短的闲谈,方缘觉得这才是人文的魅力,纵使方缘此时武力已经超出了这些农夫农妇,但方缘一直认为武力始终是下策,友好相处才是世界的主旋律。
当然,方缘可不会放弃使用武力的权力。
看着车夫堆笑的给看守城门的卫兵一笔入城费,卫兵满意的点点头放牛车进城。
随意找了个地方下车,方缘给了车夫一两银子,头也不回的就走了。留下了傻乐呵的车夫,还有牛车里羡慕的目光。
二白看了眼方缘,在方缘耳边低声道:“咱们钱可不多了。”
这话可不好接,方缘决定无视掉,钱哪有风度重要。
临近午时,方缘和二白都感到腹中饥饿,于是方缘便找了一家客人较多的酒楼准备点一点菜吃。
“客官,您坐哪?”
一进门,便有一眉目清秀的小二殷勤招待。
方缘一看一楼位置已经满了,于是在小二的带领下前往二楼。
这小二倒也没有像其他人一般见方缘粗布粗衣打扮的像山里中人便将方缘看低一等。
待方缘入座之后,给方缘倒了一杯茶,顺口问道:“客官您看看要吃些什么,福来楼醉鸡可是松林城里出了名的,还有这清蒸青尾是掌勺的拿手菜色。”
方缘初来乍到,怎知该吃啥。摇头让小二自行安排一人的分量便可。
小二的脑子灵活,不灵活这一行也干不长,一会便给方缘安排好了菜色。一道清蒸青尾,还有一份酱牛肉,再加上一份梨花白。
方缘点点头,小二便下楼给后厨报菜名去了。
福来楼位于河岸边,方缘位置恰好可以看见沿岸青柳依依,连绵到远处的河湾处。
微风吹拂,凉爽之意扑面而来。
很快菜就上齐了,看得方缘胃口大开。
“咦?表哥,我们的位置被占了。”
就在方缘打算对眼前大餐动手的时候,一道不和谐的声音传来。
“秀妹妹放心,不过是个土包子,上不了台面的货色。”
声音越来越近,等到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时,一个身着白色锦服的少年郎走到了方缘桌旁。
其身后是一粉色罗裙少女,柔柔弱弱,似弱柳扶风,纤细的腰肢盈盈一握,面色温润如玉,只不过一双眼睛里透出的是一种不同于少女外在气质的凌厉。
少年郎面色苍白,衣着服饰富贵华丽,一副富家公子派头。
两人身后跟随着两名护卫,护卫目光炯炯,身躯壮实,携带宝剑,手上布满茧子,似乎是两名外家高手。同时方缘还注意到酒楼外两三个不断在酒楼门口路过的面孔,应该是两人暗中的护卫。
小二上楼来看到少年郎的身影,暗自叫苦。
这位爷不是每日未时才会来福来楼的吗?怎么今日却是提前了?
少年郎见方缘并没有想要走的意思,用手中折扇敲了敲方缘的桌子,“喂,本公子说你呢,听不见吗?快点滚蛋,本公子今天心情不错就不和你计较了。”
方缘伸出手大拇指和食指搓了搓。
少年郎一愣,指着这方缘大笑道:“你这土包子还讹上本少爷了。好,你想要钱,本少爷给你钱,给你在阴间花不完的钱。”
那位秀妹妹站在后面掩着嘴笑。
少年郎身后的两个护卫结伴压了上来,要是一般人可能就认栽了。
但方缘是一般人吗?
方缘讲规矩的啊。
花钱买座位可不就是平等交易吗?既然对方想要打破规矩,那么方缘也不介意教会对方遵守规矩。
就在对方打算打残方缘而方缘打算打残对方的时候,那位有点小白脸潜质的小二插到了两伙人中间,左右作偮道歉:“几位小哥歇歇火。千算万算都是小人的错,实在是座位紧张没地安排了啊。”
少年郎不满道:“我可是常客!这位置可是我占下的。你福来楼将它随便给了个土包子是当我李佳是软柿子吗?”
小二苦笑道:“小人怎敢如此。都怪小人揣测佳公子的行程,还请佳公子莫怪,小人马上处理好这件事情,还请佳公子稍等片刻。”
少年郎李佳冷哼一声:“最好如此。”
李佳带着秀妹妹到旁边微坐,那桌人看李佳往这边来,一哄而散,桌子立马空了出来了。
“这才像话。”李佳满意的点点头,让护卫给了离开的那桌人一人一两赏钱。“本公子不是小气的人,有些人就是不知好歹!”
秀妹妹轻笑一声:“说来着小二可真是个奇人,表哥竟然会听他的话,”
李佳涨红了脸:“我可不是听他的话。而是河山王的面子谁敢不给?”
说完不屑的看了眼李佳:“不过是个兔爷,讨到了王爷的欢心。没有王爷。他能成个什么事?”
“呵呵。”秀妹妹眉目流转,“河山王可是我朝第一猛将,表哥可不能诋毁名臣宿将。”
“哼哼。是我不对,河山王确实是我辈一代楷模,与魏人大战上百场,无一败绩。”
康王,不知这人是谁,竟能让这个肾虚少爷这般推崇。
食物打包带走,小二还想补偿方缘一点银子,但方缘回绝了。
“咱也不是个小气的人,只不过某些人是真小人,兄台要注意咯。”
方缘的一番话让店小二有点莫名其妙。但李佳却是听懂了,这是拐着弯在骂他背后说人。
“你!”李佳气急。
想他李府嫡子,从小娇生惯养,何曾见识过方缘这般粗鲁之人。
看着方缘离开,李佳露出一丝阴狠的笑容,向一旁的一位护卫点头示意了下,那护卫心领神会,跟着方缘离开。
转过头的李佳向着董明秀展露阳光的笑容,董明秀此时坐在方缘刚刚坐的位置,看着方缘在人群之中远去,还有跟在方缘身后的那名李府护卫也被董明秀看在眼里。
走出福来楼,方缘将一块酱牛肉喂给二白,二白发出满足的声音。美食一下子就征服了二白的胃。
“有人在跟着我们。”二白在方缘耳边耳语。
“谁?”方缘神色如常,就像一个刚刚进城的乡下人,左看看又看看。
“刚那小子的一个护卫。”
在一路过一处摊位时,方缘停下买了顶斗笠。付钱了之后迅速的拐到一旁的巷子里去。
后面跟踪的护卫眼见目标就要消失,也急了。挤开面前的人群,也往巷子里冲了进去。
一旁一个带着斗笠正准备进入一旁布庄路人摘下斗笠,赫然就是方缘。
“真好骗。”方缘嗤笑一声。然后堂堂正正的走进布庄里。
花了二十两银子买了一套成衣,方缘将原本的粗布衣衫放入背上的包袱里。
一身黑色衣服,衣袖和衣领处增加了几处绣纹,简单又不显得粗俗。
将一头长发用一条黑色绑布挽了个简单地马尾,配合上方缘端正清秀的五官,活脱脱一出门游历的小小少年。
“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二白在方缘耳边赞叹道。
还不等方缘回话,一旁的一个年轻的夫人带着的小女孩指着二白叫道:“母亲,母亲,狐狸说话了!”
那母亲连忙捂住女孩的嘴:“狐狸怎么会说话,你一定是听错了。”而后对方缘道歉:“对不起啊,这孩子故事听多了。希望没给你增添麻烦。”
小女孩不满的拉开母亲的手,嘴里嘀嘀咕咕:“人家明明就听到了嘛。”
方缘善意的对母女俩笑了笑,摆手道:“没事没事,令爱正是天真烂漫,我怎么会怪罪呢?”
远处一个书生正向着这边招手,那女孩母亲对方缘歉意一笑,朝着书生的方向离开了。
“少年慕少艾,可惜对方是有妇之夫咯。”一道油滑的声音响起。“尾巷里王书生,娶得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可真的是他父母祖宗在上保佑。”
方缘看向坐在一旁时不时灌上一口酒的邋遢老人:“小子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邋遢老人嘎嘎笑道:“无妨无妨,但能够给老朽几钱买酒吃?”
方缘从腰上掏出一两银子放到了邋遢老人的手上:“买点好酒。”
“感谢小兄弟,老朽今晚有福咯。”
“老不正经!”一旁的一个老妇人朝邋遢老人离开的方向啐了一口,转头对方缘道:“后生可不能学坏了。好好进学才有出息。”
方缘笑着答应了,又听了老妇人絮叨了一会才找了借口离开。
找了间客栈住下,二白严肃的对方缘说道:“那人功力好强。”
“嗯。”方缘点头应是:“这人不简单。什么时候出现在身旁的我完全没有察觉。”
二白沉默了会方才道:“我也没有察觉,这才是最令人忌惮的地方。”
“你也没察觉到。”方缘倒吸了口凉气。同为修行阴阳合气的同伴,方缘知道二白的功力比之自己更加深厚。加之兽类本身便五感灵敏,六感通达。连二白都没法察觉,这人在方缘心头的危险度更升一级。
“好在咱们和他结了个善缘,没有恶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