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片绿色的天地下。
余南客站在独木桥上,闭目不敢动,悬崖底下那层层的森然白骨都仿佛在讥笑他的胆小。
人与人始终是不同的,余南客在面对未知事物时做不到那种冷静缜密的心态,甚至他都不敢和石冷一般没心没肺乱闯一通。
他宁愿自己一辈子遇不到这种奇奇怪怪的事情,他平生最大的志愿就是读书当官,然后赚点小钱,惠及一下身边的人。
所以,别说本就胆小的他,世界观都崩塌的余南客此刻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放在他怀中的那块玉石突然烫了起来。
余南客刚刚把玉石拿出来,玉石上刚被雕刻完成的图案火一般的燃烧起来,在这个绿色的世界格外显眼,火焰越来越大,继而慢慢漂浮到半空之中停稳。
仿佛是玉石给火焰提供了燃料一般,火焰活灵活现的构成了一个图案,和玉石上雕刻的图案一模一样,悬浮在半空。
这图案正是上古符篆字体“灭妖”两字。
火焰组成的灭妖符案,熊熊透着红光,向着这片绿色世界所有角落照射而去。
红光所过之处,绿色即刻败退,露出一片荒芜的黄色。
最后火焰轰然炸开,声音震的余南客耳朵生疼,不仅如此,火焰最后爆发出来的红色光芒,如正午阳光般刺眼,哪怕余南客已经闭上眼睛,可还是刺的余南客眼皮之下的眼球尖疼。
余南客连忙抬起手臂遮挡在眼睛前面。
适应过来的余南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然再次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四周的藤蔓依旧密密麻麻,只是自己所触碰的藤叶尽皆枯萎了下去,干瘪,难看,和其他碧绿莹润而又饱满的叶子天壤之别。
余南客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切,同时也看到了不远处同样出现在院落里的朱允炆。
朱允炆手上握着一枚发热的玉佩,一脸心有余悸,刚刚那副场景他这辈子都不想经历第二次。
余南客回望了一眼自己手中还在发热的玉石,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他抬起胳膊用力的把玉石向地上砸去,玉石瞬间四分五裂。
风狂暴了起来,吹的院落当中爬山藤渐次浮动。
余南客和朱允炆一时间都看向院落当中最大的那片叶子,眼神震惊,发丝飞扬。
叶子里剑气纵横,太锋一派阵法转化,九把灵剑时聚时散,抵抗漫天如雨落般的飞剑。
飞剑惶惶遮天蔽日,剑尖森然,就连身处外面的余南客都感觉到剑尖锋利不可抵挡。
朱允炆惊骇出声:“传说通灵妖物可借地府太阴真神诺皋之力,可使天翻地覆,九道皆塞,以东为西,以南为北,自成世界,在其世界中可幻化万物,无可匹敌。”
余南客不曾修道,也未曾读过关于道法的书籍,自然体会不及朱允炆深刻,但是就看叶面中太锋一派众人艰难抵挡茫茫之多的飞剑,就晓得虅问秋是占着上风,一时间心下稍稍放松了些。
在余南客心中,藤老汉不管是人是妖,这十几年相处下来,确也不曾对他半点不好,所以自然也是希望藤老汉赢了这场争斗。
惊骇过后的朱允炆,脸上泛起红潮,反而贪婪之色越发浓郁,虅问秋越厉害,越证明虅问秋那几根吸收大地阴灵之气的根须越宝贵,定然能够使他这种天生经脉堵塞的人重回先天之境。
朱允炆咬破手指,在玉佩上描绘图案:“我以皇血染就灭妖符篆,不信伤不了你个老妖怪。”
说罢,朱允炆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把玉佩扔向了院落当中最大的那片藤叶。
玉佩在空中就爆发出了灭妖红芒,满院藤叶尽皆颤抖,不仅如此,距离玉佩较近的藤叶眨眼间枯黄凋谢。
院中绿芒同时大盛,两者相撞,玉佩霎时间炸碎,碎片带着火焰激射在院落每一个角落。
而绿芒一时间也黯淡了下去。
在院落中央最为粗大的那根藤径上,最大的那片叶面在此刻也轰然碎裂,太锋一派九人,各持一把灵剑,脱困而出。
于此同时,小镇外围,九个方位,各亮起一道通天剑光,与之遥相呼应。
好不容易再次和大九星阵联系上的太锋掌门率先驱动冲符灵剑,在一道通天剑光的加持下,向着虅问秋就斩了过去,仿佛这一剑便是这天幕也能斩成两半。
其余几人随之而动,灵剑翻飞,一时间院落当中尽是锋芒锐利之气。
墙壁上,一道道剑痕出现,而刚刚满院的爬山藤叶被几人森然剑气斩的七零八碎,仿佛就是被深秋的疾风打过的树林。
枯叶遍地。
形式转变的很快,脱困而出的太锋一派受大九星法阵加持,而虅问秋反而吃了一击染了皇室之血的灭妖符篆受伤不轻,双方一上一下,差距此刻立马就显现出来。
主要也是腾问秋的藤径世界被破,对其影响很大。
再加上他本就是植物类大妖,天生受环境影响,现下立秋时分,他能够让周边植物碧绿圆润已经是他妖力强大了。
太锋一派,运转九星阵,九把飞剑不计代价围绕着腾问秋不时斩下,威势浩荡,就连随意泄露出来的剑气都在四周划下一道道剑痕。
不消一会,虅问秋在太锋一派大九星阵法狂轰乱炸下,妖力损耗巨大,就连妖身和人身都无法控制。
妖身时而出现,人身时而出现,两者转化随机。
妖身也便罢了,虽看着凄惨,但余南客却也不知道腾问秋具体情况,可随机转化的人身,余南客还是能够看清楚的,他眼睛死死的看着更加佝偻起来的藤老汉,那个往日无比熟悉的人啊,此刻全身都在流着鲜血,左臂已经被斩掉,眼神虽还带着不羁的斗气,可脸上早已弥漫了死亡的灰色。
余南客眼睛瞬间变的通红。
十几年的相依为命,状若父子,怎能受得了看你被别人欺负。
往日的一点一滴都仿佛浮现在了余南客的眼中,他想也未想,手指上蓦然出现了一把小刻刀,脚下用力,从屋里冲进了满是锋锐剑气的院落之中。
剑气划过他的头发,划破他的衣衫皮肤。
余南客置若罔闻,不曾有一丝退缩。
小小的刻刀,面对着漫天剑气,不曾惧怕。
他站在了虅问秋的身前。
“不就是个死?你看看我爷俩可会害怕一下!”
余南客声音响彻整个小院,声音悲切,这句话仿佛也不仅仅是对朱允炆一行人所说,更像是对老天不满的怒吼。
他余南客自认从未做过什么坏事,甚至向来善心长存,可为什么偏偏是他要感受这世间的种种不公。
穷,苦,父母早亡这些都罢了。
现在就连相依为命的藤问秋,老天爷也留不得了,莫名其妙的就有人杀上门来?
妖又何妨?
人又何妨?
常千思驱动着灵剑停在了余南客的眉间,“妖魔鬼怪,人人得而诛之,少年郎莫要自误!”
余南客脚下如同钉子一般牢牢的钉在地上,手上的刻刀握的斩钉截铁般坚决。
“我偏要自误。”
余南客腰身挺的笔直,身上那股庞大的浩然正气,在此刻全然爆发出来,一时间弥漫整个蜂尾巷。
一刹那。
满院剑气尽皆消失不见。
仿佛风也停了。
空中几把灵剑更如秋日熟果儿,纷纷坠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