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和灵魂，必须有一个在路上。
但有人没有路。
因为他没有腿。
杨鱼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曾经是省高考状元，进入某个知名大学艺术设计专业。创意、构图、设计……各种技能，在他手中随意搓圆捏扁。
一名老师曾经评价他的作品，奇思妙想，回味无穷。。
前25岁，杨鱼的人生犹如开了挂。
每天的知名媒体，都以抓取杨鱼头条新闻为荣。
【杨鱼获得了米兰艺术家设计大奖。】
【杨鱼的粉丝值突破了一千万。】
【杨鱼获得了全国青运会一百米的金牌。】
……
等等！
一个学艺术设计的，为什么参加青运会比赛？其实，新闻媒体也搞不明白，这个天之骄子，一直是装逼界的代名词。
甚至，人们用杨鱼的行为，发明了很多网络热词，来表示对命运的各种不妥协。
【鱼坚强】。
取自杨鱼半夜在图书馆学习的背影，代表拼搏精神。
【一鱼时间】。
取自杨鱼创造的九秒五零的百米世界纪录，代表时间稍纵即逝。
在各种光环的加持下，杨鱼攀上了人生巅峰，这一天，距离他的25岁生日，还差一天。
本命年，家乡的习俗是穿红短裤。
但杨鱼没有穿。
就在这一天，他查出了渐冻症。
这几乎宣告了他生命的死亡。
杨鱼没有哭，因为男人不能哭。
他收拾一下行李，从学校退了学，然后购买了一辆电动轮椅。
人生可以没有腿，但不能没有车。
第一站，他去了蔚县。
蔚县是剪纸的故乡。他用还残存感觉的双手，触摸最美的艺术。在蔚县，他待了半年，剪出了上万幅剪纸，然后付之一炬。
第二站，他去了潍坊。
潍坊是风筝的故乡。他废寝忘食，制作了上万幅风筝，然后放飞天空，剪断引线。
接下来，他又去了篆刻的故乡浙江、陶瓷的故乡景德镇，去了素描和油画的起源地欧洲，去了音乐圣地维也纳……埃及金字塔，阿尔忒弥斯神庙，等等等等。
五年后，杨鱼用自己的行为，再次证实了装逼界的一个真理。
生命有尽头，但艺术没有。
他的生命也油尽灯枯，他回到了祖国，躺在了病床上。此刻，除了呼吸肌还起作用，他全身的肌肉全部罢工。
腊月初一早晨。
杨鱼感觉到死神的脚步近了。
曾经热恋杨鱼的一名医学博士生，现在是医院最年轻的副院长。她附身到杨鱼的耳边，轻声说道，“外面有八名记者，三名医院院长，两名国际导游，还有其他职业的二十名女士，她们都是当年追求你的女生，为了能常常见到你，才选择了现在的职业……”
杨鱼转动眼球，同意了最后见一面的建议。
于是，无数的女生涌进门来，她们有的眼窝深陷，有的形容枯瘦，唯一相同的，都穿了当年的校服。
此来，女生们是为了见证青春的逝去。
那个躺在病床上的人，是她们人生中最耀眼的一道光。
杨鱼努力转动眼球，目光从一众女生中脸上扫过。
他已经不记得她们的名字。
但还记得她们的绰号。
灯笼，大一时候的学姐，夺走了杨鱼的初吻，虽然已经三十岁了，两只眼睛仍旧灿灿生辉。
馒头，大二时候的学妹，一听恐怖故事便会钻进杨鱼怀里，如今，她在一众女生中个子最高，也最省布料。
水鸭，奥运赛场上认识的游泳健将。瓷瓶，中央博物馆的文物鉴定实习生。金毛、兔子、烟斗……
当目光在一众女生脸上扫视完毕，杨鱼的喉咙里发出‘咯’的一声。
呼吸肌放弃了自己的使命。
一名护士走上前来，将镇定药剂注射进他的肌肉。
作为女生代表的副院长展开手中的一份悼词。
寒冬的病房里，副院长混合了遗憾、悲伤、痛苦、哽咽的声音流淌起来：
“在我们青春张扬的前半生中，他给了我们阳光，给了我们憧憬，我们的一颗心，紧紧拴在他的身上，从未远离。属于他的传奇，将从此刻落幕，但我们心中的那道光，依然照亮我们的前程……”
画面定格。
声音渐渐远去。
在生命最后的百万分之一秒，杨鱼脑海中突然升起一种奇怪的想法。
在我短暂的生命中，我得到了什么？
我的努力，我的奋斗，我的勇往直前，我的永不妥协是不是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重活一次，我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吗？
没有答案。
百万分之一秒后，脑细胞死亡，呈现在眼底视网膜上的最后图像，是医院天花板上，那一盏白的耀眼，亮的明媚的灯。
灯光逐渐放大，成为一片光海。
杨鱼的意识，也仿佛畅游进了无边无际的光海之中。
不知道经过了多久。
也许是一鱼时间，也许是一万年，当杨鱼重新有了知觉的时候，他听见了郎朗的读书声。
难道这就是死亡吗？
读书声是灵魂发出的吗？
死人为什么要努力读书？
灵魂正在发出拷问，突然一个冰冷的声音充斥了脑海。
【检测到宿主生命，长城五感强化系统入驻。】
意识的光海凝聚，定格，成为一个面板，面板上绿色光点飞舞着，逐渐聚合，隐隐的成为一团绿色的字体。
【触觉强化，级别1】
【嗅觉强化，级别1】
【视觉强化，级别1】
【味觉强化，级别1】
【听觉强化，级别1】
什么鬼玩意？
杨鱼脑海中昏昏沉沉，他伸出手来，想触摸一下面板，却发现面板存在于脑海之中。
面板的画面定格之后，重新在脑海中消失了。
杨鱼摇摇头，正在想这是幻觉还是什么情况，突然，无数惊叫声又在耳边响彻起来。
“啊，小心！”
“老妖婆又用阴招。”
“小鱼哥，快点醒来。”
……
杨鱼一惊，猛然抬起头来，随即，一个金光闪闪的家伙飞到了自己面前。
急切间，杨鱼想也不想，伸手一抄，将金光闪闪的家伙抓在手里。
是一把王麻子剪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