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可以从政，却不是在内地——他可以借他在内地拉起来的大旗反过来经营嘉淞这边的人脉，如此他便能轻松地进入嘉淞这边的官员体系之中，而且，因为他在嘉淞亦有商界的根基，他比其他普通官员会更有行动力，完全能够达一个影响决策层的位置。”沐天昇觉得自己的头脑似乎从来没有这么清晰过，“难怪他急着想将自己手里那小公司卖回给沐家，要借沐家的东风帮助上市——因为这样一来，他虽然未必能从沐家的商业体系中得到什么好处，但是他可以藉此结束自己分家后与沐家毫无关联的状态，向外人宣布他已经重新拥有了沐家这个强而有力的背景……如此一来，他根本不需要自己有什么资产，只需要狐假虎威便可。”
“而沐家到了那种时候，多半就再也没法在明面上对他做出什么排斥排挤的举动，甚至还得与他同进同退了——他这回从一开始，就已经利用自己那心甘情愿退让的姿态，在道德上绑架了沐家，是啊，他甚至还可以展示给沐家一些利益，让沐家不得不按照他的步调行事。”沐天昇一念及此，忍不住就冷哼了一声，“而且事情到了那种时候，佟家自然而然地就会站在他那一边，当然……佟宛如也会是他的。”
“够迂回，但是这样一来，一方面既显得自己对沐家有情有义，能够与我这个大哥来一套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的戏码，另一方面亦轻而易举地得到了所有的实际好处……里子面子都归他赚了。”沐天昇意识到了自己可能又要顺着沐初阳的计划而按部就班地走下去了，于是不免烦躁了起来，“我特么就是个被他玩弄的冤大头吗？”
“不，佟宛如是我的，她背后佟家的助力也是我的。”沐天昇狠狠地掐住了椅子的扶手，掐到指甲发白，当然也没能把那扶手怎么样。
“我果然现在就该拒绝和沐初阳之间的合作吗？”沐天昇沉吟，却有些迟疑，“可是，我若现在拒绝，他有的是转圜的余地，甚至可能想出更难以察觉的陷阱来坑了我……”
“是的，我要等待时机……等待一个能够完成致命一击的时机。”
“或者，索性还是用最简单的方法？”沐天昇突然又想起了那把枪，想起了某个莫名死亡了的老头子，顿时觉得这诱惑有些难以阻挡。
“不，不行，不能这么蛮干——虽然蛮干很有效率。”沐天昇连忙摇头，强迫自己放弃了这个念头，“佟家现在可盯着这整个局面呢，可不能让他们抓住把柄。”
……
佟宛如在陈萍的提示下，也开始审视起了沐初阳如今经营出的局面，并且也意识到沐初阳如果选择入仕的话会是一条破局之路，但是，因为她比沐天昇知道的隐秘更多，所以在她看来，这条路对沐初阳来说，却等于是必死之路。
“虽然看起来他可以借用各方势力混一个如鱼得水，但是事实上，这每一方势力……不管是沐天昇还是佟家，都不会希望他能够如愿的。”佟宛如皱眉，“沐天昇不用说了，有我夹在中间，沐初阳但凡风光一点，对他来说都有可能是无形的刺激，至于佟家……”
“佟家肯定更希望能够用一个自己培养出来的人来接手嘉淞这块肥肉。”佟宛如皱眉，“沐初阳如果真的想要入手嘉淞的话，其实等于是动了佟家所看中的利益了……这怨就结得大了啊……”
“更糟糕的是，沐初阳摆明了不是一个容易控制的人。”佟宛如很了解自家人的想法，“所以，就算我表现出和沐初阳共同进退，妇唱夫随的架势来，佟家也只会认为我是胳膊肘往外拐的那个，是需要一起被压制下去的……佟家是不会同意让我接手嘉淞之事的。”
“他会考虑不到这些事情吗？还是……他其实早有打算？”佟宛如自己想不到解决的方法，对沐初阳未来的打算越发地好奇了起来。
“不得不说，他真的是一个能随时给人惊喜的存在。”佟宛如甚至有些振奋了起来，满心期待着，希望能够看到一场好戏。
……
不管这些人怎么想，至少现在，沐初阳那小公司上市的计划已经一步一步地开始进行了，而沐初阳为了能够让事情更顺利些，主动去拜访了刘利玔。
刘利玔记着沐初阳的救命之恩，而且某种意义上而言，他也算是见证过沐初阳和佟宛如最初之时的眉来眼去的人，所以他对于沐初阳的拜访，表现出了十足的热情。
“当初你和宛如在我家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们两个人很配了。”刘利玔哈哈大笑，也不知道说的是真是假。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沐初阳笑着回应。
“我相信你能搞定这些事情的。”刘利玔笑道，“不过，我同样也很好奇你拜访我有何事——若只是那上市之事，并不需要你特地跑这一趟的。”
“就不能是联络下感情？”沐初阳反问。
“单纯只是来看我，和有事相求，你的表现是不一样的。”刘利玔笑得像是只老狐狸，“我能感觉得到。”
“瞒不过你。”沐初阳摇了摇头，一副败下阵来的表情，“我只是想来问问，你有没有关注到最近东南亚那边的动静？”
“嗯？”刘利玔挑了下眉毛，表情严肃了起来，“你察觉到了什么？”
“我觉得似乎有人也察觉到了嘉淞面临的危机，所以想要出手分一杯羹了。”沐初阳回答道。
“根据我眼下能够得到的消息来看，一方面，内地其实一直很希望嘉淞能动荡一下，改变如今商家独大的局面，好让政府方面的势力能够顺利拿捏住嘉淞，另一方面，海外，同样也有人察觉到了嘉淞的摇摇欲坠，所以……就不知道是趁火打劫还是里应外合了。”沐初阳皱着眉头详细地描述了自己的观点，甚至取出电脑找出了自己所做的那些相关分析资料，开始对刘利玔逐条讲解。
“……如你所言的话，沐家如今虽然拿捏住了大半个嘉淞，看起来是如日中天，实际却是蹲在了火山口上。”刘利玔露出恍然之色。
其实刘利玔一直以来也隐隐有所预感，也知道某些风声倾向，但是，当刘利玔险死还生走了这么一遭之后，他也确实是断了在仕途上更进一步的心了，因此这些他原本应该时刻盯着的情报，此时居然需要沐初阳来开口告知，除此之外，他其实也并不像沐初阳那样会真心关注着嘉淞的运势，因为对他本身来说，嘉淞是好是坏都没有什么影响——嘉淞好了，那些商家豪门会觉得是自己的功劳，他这个会长也并不会因此而能分到好处，嘉淞不好，没准那些商家反而会想起来要祈求自己想点办法了。
“我就是有这个担忧。”沐初阳点头，抬眼看向刘利玔，“刘会长你怎么看？”
刘利玔的手指敲着沙发的扶手，思索了片刻，反问了一句：“你想怎么样？”
“在我看来，这种势力之间的博弈，不是你我二人说两句话就能掺和进去的，甚至连如今的沐家也不可能——这是嘉淞注定有此一劫。”刘利玔又补充了一些，“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在这一劫之中保存自己，或者借势攫取一些好处——这种时候，你想要得到什么，你的目的是什么，就十分重要了。”
“确实如此。”沐初阳点头。
“唔，你没直接回答。”刘利玔挑了下眉毛，“你是心里没有打算还在犹豫，还是认为自己的想法此刻不应该宣诸于口？”
“都有。”沐初阳勾着嘴角笑了一下，“我具体想要什么，还是要看看其他人会做些什么的……不过总而言之，有你对我的判断的肯定，我觉得我的思路似乎已经更清晰了一些。”
“不管怎么说，你往内地去经营，绝对是顺应潮流大势的正确决定。”刘利玔继续说道。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沐初阳点头。
……
沐初阳又开始往内地跑，同时各方消息传回嘉淞，很多人都知道沐初阳已经与内地的一些机构合作，成立了一个挂牌的研究所，之前沐初阳那小公司里面的人员调动，很多也都是将一些比较核心的技术人员给转移去了那研究所之中，换而言之，沐初阳现在是将手里的那家小公司给一分为二，商业的纯商业，学术的纯学术，并且，两边都各自攀上了一条大粗腿。
“一个闺女嫁两家，他果然还是有留了一手的。”沐天昇在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并不意外，他觉得他甚至能推断出接下来沐初阳还会做些什么了。
沐天昇同样也开始尝试建立起沐家与内地之间的联系，希望能在沐初阳所有安排下的后手边上都排布下一些足以牵制的手段，但是他毕竟没有佟宛如这么个引路人，所以他的进展一直很是缓慢。
并且，佟宛如一直在婉拒着沐天昇的求见。
“哼，待我堂堂正正打败沐初阳之后，我一定会将他送去见阎王的。”沐天昇心里冷哼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