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赦听他们的对话，心中有些疑问，便俯下身去，检视脚边的尸体。“呀，你在看什么啊，你没听他们说这些人被诅咒了么？我们还是快走吧！”烟如织叫道，虽说不是没有见过血腥的场面，但面对着堆积如山的尸体，她心里还是有些发麻。
片刻之后，王赦站起身来，他的眉间聚起一层薄薄的怒意，然后转脸看见烟如织受惊的神情，“死人哪里有活人可怕呢？”王赦叹道。
“说得好，”有人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屋外风寒，客人进屋来坐坐吧。”村中唯一有灯火的就是这个季婆婆家里，王赦冲烟如织点点头，他们此刻想来也没有别的选择，只好一起走了进去。
这屋子虽是一间村舍，却收拾得十分别致，但屋里陈设不多，一览无余。
待王赦和烟如织坐定，主人拿出一些清淡的小菜，对于饥肠辘辘的他们来讲都是珍馐。烟如织抬眼去看这个季婆婆，其实她比简秋萝应该还要年轻，但是她的头发却花白了。虽被面纱遮着，却隐约可以看见脸上有烧伤的痕迹，她的腿脚也不是很方便了。
“季婆婆，这村里已经没有活人了。您在这里长住总是不妥的。要是没有地方去，您可以跟如织回家，我家房子大，有很多人会帮忙照顾您，这个地方太怕人了，您不要一个人住在这里。”烟如织感激这一饭之恩，诚心说道。
“燕姑娘不要多事，我想婆婆自有打算。”王赦却打断烟如织泛滥的同情心，叫她好生不快。“多谢小姑娘好意，你们慢慢吃吧。”季婆婆确实不是一个热情的人，这句话说得冷冷的，好像并不领情。话罢，兀自去给一座空的灵牌上香。
“婆婆，这些人遇害前，村里来了两个外人么？”王赦放下碗问道，好像猜测出了什么。“醉鱼节前，村里确实来了两个外人，一男一女，男人好像生了病，都是女子搀扶着他。”“醉鱼节？”王赦疑惑。“是啊，这是村子最重要的节日，每年这个时候，小春湖的鱼儿就会浮在水面，像醉了酒，湖岸会开满鲜花，红的白的连成一片，最好看的是一种蓝紫色的小花，只生在水边。”烟如织听得入神，真想去看看呢！“醉鱼节过了没两天，村口又来了两个人，但没有进村子，只在井中取了水喝。那天夜里，天灾就来了。”婆婆好像也很难过，闭上眼睛，默念起经文。
次日，天放晴了，小春湖畔果然景色甚美。可惜白花红花都凋零了，蓝紫色的小花剩下的也不多了，湖上也没有了鱼。季婆婆在湖边坐着，背影凄凉。
王赦盯着湖水沉思一阵，俯身摘了一些紫花，嗅了一嗅，“我们明天离开这里吧。”他对烟如织说道。“好，不过待会儿你先陪婆婆回去，我要一个人在这里再呆一阵。”烟如织眉毛一挑，非常严肃地跟王赦说道。
烟如织的衣衫鞋袜都脏了，鬓发也黏黏的，天知道还有几日才能去城镇上，她必须在离开醉鱼村前洗一个痛痛快快的澡！这件事情，此刻比什么都要紧。
晨雾之中的湖水甚是宁静，烟如织脱下衣衫走进水里，久违的舒坦！可是，迷糊间，她竟然睡着了。
入梦，眼前又是韩江。她本来好好的在江中玩水，很是惬意呢！但是忽然一只鳄鱼冲她游过去，近了，更近了！但她不知道往哪里逃去，直到一只有力的手抓住她，使劲往岸边游去，她看不清楚他的样子，但是她会一直记得这种力量。
游到一半，梦境变了，她不是在韩江，而是在澄湖。并不是在水里，而是被搁浅在岸边，不能动弹，眼看潮水就要涨上来了。又是一股力量，一股不明所以的力量把她拽了出来。
在然后她就在岸上，看见徐耕舟的背影就在岸边，他穿着那件他少时最爱的白衫，背对着她一直站着。她想唤他，可是她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但她知道自己不能等了，不能一直像简秋萝一样等着燕颀回头。她要奔跑过去，要拥抱他，告诉他，她知道他的一切担忧，一切压力，她希望可以给他力量。
“烟如织，烟如织醒醒。”王赦的声音，此刻恍然入梦，这该死的王赦，她并不想在梦里看见他，她只想跑向徐耕舟。可是他在梦里太远了，怎么都跑不到，她急得哭出声来。
再后来，雨幕降临，眼前的一切都很模糊，她连自己也看不清了。
“她醒了。”她的眼睫毛被泪水粘住了，好不容易才睁开眼，“徐大哥，徐大哥等等我。”她喃喃叫道，因为她苏醒而喜悦的表情立刻在王赦脸上消失了。
“你可算醒了，你怎么能在小春湖里沐浴呢，那是神的地方。我们从不喝那里的水，吃那里的鱼，更不要说，在那里沐浴了！神没有惩罚你，真是万幸。”季婆婆说着，拿了一套粗布衣裳进来给她，“快穿上吧。”
“洗澡！”烟如织本来迷迷糊糊的，忽然打了一个激灵，她想起来，她明明应该在湖中洗澡，可是，她怎么会睡着了！
多么危险啊！她在水中睡着了！可是睡着之后又是怎么回来的，季婆婆如果没有救她，那一定是王赦！
可是，当时她在沐浴啊！烟如织的目光恰好落在王赦脸上，而他也仿佛想到了同一件事情，两个人都立刻撇开了自己的眼神，兀自脸红起来。
“婆婆，敢问你知道当时那两个外地人有没有摘下这种紫色小花？”王赦岔开话题，拿出一支紫色小花问道。“嗯，那个女子摘了一束，”季婆婆还记得那个陌生女子说自己很喜欢这种花的情景。“她似乎拿去放在了屋中，怎么了？”
“这就对了。”王赦叹了一口气，“婆婆，我们明早会离开村子，今天，我们让村里的死者入土为安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