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进行得很顺利,结果大获成功。
她的左眼复明了,她和所有正常的孩子一样了。
她觉得真幸福啊,幸福得让她忽略了那些不对劲的地方。
直到她父母的死讯传来。
她隔着薄薄的白布见了父母最后一面,她还记得警察叔叔揉了揉她的脑袋,对旁边的人说,:“这孩子真可怜,这么小就没有父母了。”
她还不懂什么叫没有父母了。
她亦不懂为什么昨天还抱过她的父母今天会躺在这里,被一层白布蒙着,睡着了一样。
直到灾难接踵而至,她第一次看见他人的死亡,一次一次无法挽救。
之前那些被她选择性忽略的地方突然浮现出来。
她的左眼先天性失明,父母寻遍各处医院,从小便带着她辗转各地,八年来,碰了无数壁,怎么可能那么轻而易举的得到复明的机会。
再者,她还那么小,怎么会有医生愿意为她动手术。
她想起被她忽略的父母的争吵。
那是一个很冷的夜晚,她睡在床上听见了父母歇斯底里的争吵,她第一次看见温和的父亲对着母亲发火,母亲亦不甘示弱的同他对视。
“我知道不对,但是小溪是我的女儿啊,她还那么小,”母亲啜泣起来,:“……她还那么小。”
年幼的她站在房间里,透过门缝望向争吵的父母,她不知道他们在吵什么。
慢慢的,他们之间的争吵慢慢停歇,最后她看见父亲倚在墙上点燃了一根烟,吞云吐雾间,仿佛一下老了十多岁。
他们没点灯,月光微弱落下,一片漆黑中只有母亲微弱的啜泣,和父亲手指尖夹着的一只烟,那点火星慢慢燃烧,明明灭灭间一路攀爬似乎燃上了父亲夹烟的手指,最后她听见父亲叹息了一声。
“是谁?”
母亲停止了啜泣,眼睛亮得惊人,之后他们说了什么,她不记得了。
但是第二天母亲就抱着她,神情平静,声音温柔,母亲说:“小溪,你很快就能看见了。”
有些东西不能深究。
就像隔着一层薄薄的膜,表面是快乐安全的,一旦被捅破了,事情的发展就会朝着无法抑制的方向发展,像一个黑洞,一口将人吞噬进去。
可是,假象终归是假象,总有一天会露出它张牙舞爪的狰狞面目。
她的父母,为了她的眼睛,死了。
而她的眼睛,可能是她的父母,非法夺来的。
而她的父母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
“……你的眼睛是别人的?”沈江青不知何时已经坐直了身体,神情平静,漆黑的眼眸里却像凝了一层碎冰。
她有些恍惚,:“是别人捐献的,”她慢慢道,:“视网膜。”
沈江青:“你确定吗?”
“确定。”
沈江青似乎是笑了,又像是没有笑,他的神情平静得可怕,久久的凝视着她。
戚沿溪回过神来,对上他的眼睛只觉得偏体生寒,一股寒意顺着脊梁攀援而上,一寸一寸的冰冻了她的身体。
淬不及防的,沈江青笑了,:“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他笑得灿烂,恍若春日里盛开得最漂亮的桃花,狭长凤眼里像盛了一弯波光粼粼的泉水。
刚刚他脸上平静得有些冷漠阴郁的表情就像是她的错觉。
“那麻烦你了。”
可她没有问,即便她觉得不对劲,他们之间本来就不熟,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