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微凉,屋里的烛火被剪灭,万俟郇褪了外衣正眼去床榻上睡下。
忽而一阵轻风吹过,万俟郇的动作堪堪停住了,眸色一凝,身形微动,长臂一伸重新拿了外衫披上,这才冷声道,“出来。”
“殿下。”黑影闪过,便在万俟郇脚下跪下。
“何事?”万俟郇眉头紧蹙,定定看着脚下之人。
“回殿下的话,今日,齐夫人已经离开了将军府。”黑影人恭敬道。
“怎么离开的?”万俟郇眼神微变,其中意味不明。
但听黑影人回道,“跟一个小侍女一起逃出来的,现在正在城西的一处破屋里待着。”
自己逃出来的?万俟郇眉梢轻挑,眼中多了几分玩味,“去看看。”
身形一动,已然离开好远一段距离。
跟着黑影人找到那处破败小院的时候,周遭一片寂静,而且这里人少,除了天上那缺月和些许星星发出的微弱的光,尽是漆黑。
“殿下,她们就在里面。”黑影人在一旁停下,对万俟郇指了路。
“嗯,在外面守着。”万俟郇点点头,面上没什么表情,抬步便往前走去。看来以前他还真是小瞧了这位齐夫人,竟然就这么逃出来了,你的小柒就对你这么重要吗?
到了房门外,正要推门进去,身子一怔,忽然觉得有哪儿不对劲,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面具……
方才一时兴起过来走的急竟然忘了拿面具,现在这般模样若是被那个柏落竹瞧见,她不一定猜不出些什么,若是因此而不愿给虎符,岂不是得不偿失!
眸子微敛,万俟郇又退回步子,犹豫一番还是作罢。
“咚……咚……”
一阵敲击声在外面响起,落竹眸子猛然睁开,瞳孔微缩,其中幽深。
“什么声音?”清儿睁着惺忪的眸子看着落竹,眼底有些畏惧,刚要睡着了就被吵醒,而且这声音怎么听着还有几分诡异?
“没事。”落竹拂了拂清儿的头发安慰道,就要起身,“我去看看。”
“夫人还是不要去了吧。”清儿拉住了落竹的袖子,这儿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荒废了这么久指不定里面有什么脏东西呢,想着就觉得脊背发凉。
“没事的。”落竹轻声哄到,世上哪有那么多鬼怪,不过是有心人作祟罢了。
而且说不定正是她若候之人。
真要起身,就忽然又听外面一阵动静,便听一道清冷的声音在窗外响起,“夫人不必出来。”
闻声落竹动作一顿,每天也紧跟着蹙了起来。
“夫人,外面是人吗?”清儿瑟瑟开口。
“嘘!”落竹立马对清儿做了噤声的姿势,眸色微变,便对外面喊道,“阁下可是……”
余下的话,若是同道中人,自然能够意会。
“明日午时,城西郊外醉忘峰,夫人来了便知。”又是清冷的声音响起。
果然,落竹眉头舒缓,松了口气,又对外面到,“既然如此,那届时阁下可要带好东西。”
“自然!”二字吐的极为干脆,片刻又听一阵脚步声离去,再只余下夜风吹得庭院中的枯枝叶子沙沙作响。
一切渐渐静去,落竹重新躺好,阖上眸子,脑中却又万千思绪,怎么觉得这几日都跟在做梦似的,每日浑浑噩噩,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切。
轻叹了一口气,嘴唇轻抿,现在,她应该是再没地方可去了吧,倒还连累了清儿了。
正想着呢,就听清儿糯糯的声音,“夫人,方才那人就是你要找的?”
怎么这会儿忽然问这些?这丫头反射弧有些长啊!
“嗯。”落竹睁开眸子,歪着脑袋看向清儿,今夜她们是同榻而眠的。
“清儿,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落竹突然开口问道,“或者我们若是出了京城可以去沣城,你或许可以在那里安顿下来。”
“夫人为何说这些?”清儿不解地皱了眉头,又问道,“夫人也去吗?”
“我……再看吧!”落竹敛下眼捷。
“夫人不想让清儿跟着一起?”清儿算是听明白了什么,一时急了。
“不是,”落竹安抚道,“只是出来了就段然没有再回去的道理,日后天高水远,但是连岳或许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你懂吗?”
“为何?”清儿脑袋有些酸胀,明明都逃出来了,还怕什么吗?
落竹轻叹了一口气,还是缓缓道,“清儿,至少接下来这么一段时间我是安顿不下来的,四处奔波于我而言算不得什么,但是你好不容易安稳下来,若是跟着我,只怕连累了你。”
“清儿不怕的,只要跟着夫人那儿都安稳,”清儿道着,面色极为郑重,“之前是夫人护着清儿,现在清儿也要护着夫人,外面人多杂碎,清儿需得守在夫人身边的。”
这丫头,听这些话,落竹心中又喜又忧,哪里需要这样的,只要自己过的好我也就能放下心来了啊。
“此事先不计较了,等办完事之后我便带你去沣城,到了那儿你先看看喜不喜欢再做决定。”落竹轻声道,“清儿,莫要执着什么,若是你因为我过得不好,我会很难受的。”
“嗯,清儿明白。”清儿赶紧点头,生怕落竹伤心似的,只是再次翻身,背对着落竹时,眼中却有些酸涩。
若是没有夫人,她不知道自己是谁,她没有记忆,没有亲人,一个人孤零零的又有什么意义呢。
所有人都不知道,每每入夜她的身子都是透凉的,所以她极力蜷缩着身子试图得到些许暖意,可是从来没有。但是自从去了逸林院,跟在夫人身边,才能感受到一些温暖,感觉到欢乐,暖到了心里。
搜寻了许久无果,扬七身疲力竭,只是以往清儿惯会隐藏,夫人常去的那些酒楼茶馆铺子也是没有半分消息的,她们两个女人,到底能去哪儿呢?
颓废的回到将军府,扬七刚赶到逸林院后院他守的地方,一道黑影窜动,便移到了他的跟前。
“刚才去哪儿了?”杨九略带调侃的声音响起,扬七却只觉得甚为聒噪。
“你干嘛?”扬七没好气的看向杨九,剑眉紧蹙。
“这么严肃做甚?”杨九一脸古怪的看着扬七,撇撇嘴,“不就是开个玩笑关心一下你嘛!”
“犯不着。”扬七淡淡道,重新站到墙上,目光注视着主屋,那儿没有动静,就是还没有发现出事了?
“你今儿怎么怪怪的?”扬九瞧着扬七嘟囔着,忽而想起什么又道,“对了,流心说见着你跟之前夫人身边的那个丫头一道了。喂,你这是怎么了,以前你可是正眼都不瞧一下姑娘的,这是,春天到了?”
扬九刻意延长了声调,一脸看好戏的样子看着扬七,便开始絮絮叨叨,“我瞧那丫头虽是蠢了些,但模样的确不错的,看着也讨喜,不如等这事儿过了,你去跟夫人求一求,夫人是个开明的,定能理解你的。”
“扰人!”扬七不耐烦地挠了挠耳朵,脸上尽是厌烦。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扬九撇撇嘴,甚是无趣的摇了摇头,“罢了罢了,你这人最是没趣儿,我去别处了。”
“嗯。”扬七淡淡应声,没有半分情绪,可是又将扬九给气了一顿。
哼,古板,迂腐!
院中,流烟和流心各自站在院中一棵高树上,眼瞧四周,丝毫不曾松懈。
将军出征在即,须得尽快在这段日子里找到背后可疑之人。
一夜安稳,晨曦初起,天色渐亮,月华还未来得及退去,太阳便已经斜洒大地了,看来又是一个晴暖的好天气。
骤然一声惊叫打破了这片宁静,有些突兀,惊起了枝头上的雀儿胡乱飞走。
“啊!”屋子内,偃月一个机灵险些从软榻上给摔下来,不免发出一声惊叫。
意识到什么,偃月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心有余悸地坐起身子,揉了揉自己的身子。太险了,昨儿夜里做了一夜的噩梦,像是被人追了一夜似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怎么了?”春意也是刚醒,从塌上的小案上抬起头来,看着偃月一脸疲惫也是猜到了什么,昨儿夜里只怕是谁也没睡个好觉的。
意识渐渐恢复,偃月胸口起伏变缓,便看向春意,声音沙哑,“春意姐姐,你说夫人她现在安全吗?”
春意从塌上站起身子,揉了揉额角,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是如今看来将军应该是不知道的,但愿夫人能够先走远找个地方避一避。”
“也是,夫人那么聪明,清儿武功又那么好,定然有办法的。”偃月也点点头,叹了口气。
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紧接着就是流心清冷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出什么事了?夫人可是醒了?”
糟了,这下她们不会要进来吧,偃月心下着急,一时无主便看向春意。
现在不过卯正时刻,天很早,春意眼神变了变,赶紧对了偃月做了个噤声的姿势便快步往门口走去。
将房门微微打开些,春意便走了出去,神色淡淡如往常一般,“没什么,方才偃月一时手慌摔了东西,夫人还在睡着呢。”
“还在睡?”流心眼底幽深多了几分警觉,“往常这些时候夫人可是早醒了。”
“醒是醒了,方才被偃月那丫头给惊醒的,不过今儿夫人好像格外困倦,又睡下了,这也不是咱们能控制的,再者夫人多睡会儿也是好事,这些日子没睡好眼底都是乌青的。”春意缓缓道,说的头头是道。
又叹了口气,似是在心疼自家夫人,“姑娘许是没照顾过人,也不懂这些。不说了,我得赶快去准备热水过来,指不定一会儿夫人又醒了,也好伺候洗漱。”
说着,春意便不管流心复杂的脸色,迈着步子就往小厨房那儿的方向走去。
流心看着春意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和没有半分动静的屋子,终是转头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