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吧。”
屋外传来一阵细微的动静,似是听着有一男一女在说话,不过片刻,紧闭的房门便被打开。一个身着浅碧衣裳的娇颜姑娘手上端着什么便进了屋子,细细一看,却原来是许芣灵。
瞧着床帐内的人还是没有清醒的迹象,许芣灵端着手中的药走过去先把药放在床边小几上,这才掀了床帐用一旁的银勾勾起。
见床上的人双眸紧闭,眉头紧紧锁着,似乎有什么不好的梦境吧。
许芣灵咬了咬唇,心下总有些内疚,却还是在床榻边坐下,微微俯身替落竹掖好被角,而后才重新端起药碗。
碗里面是味道极其浓烈的药汁,落竹落身障雾林本就是至毒之地,虽然他们把落竹救出来了,但是还并不一定能活,想活,必须要以毒攻毒。
其实昨日午时之前万俟郇便已经在醉忘峰附近做好了防护,后来落竹和卿如月的动静太大,惊到了他们的人。之后万俟郇便觉得如此来取得虎符断然不可能的了,指不定后面又有什么其他的埋伏。
如此一来,想要拿到虎符就要再想别的法子了。
当时许芣灵一时心急,又担心着落竹的安危,若是能把落竹带走岂不是一举两得,得了虎符还能护她。
万俟郇起初还是有所犹豫的,但是时间紧迫,不容拖迟,也就只有这个法子了。
醉忘峰之下就是障雾林,障雾林被连岳传的神乎其神的,但的确里面毒气对常人来说也是能致命的,而对西郢皇室一脉从来受巫宿一族的供养,早就练就了不一样的体质,这等毒素对他们而言其实真真算不得什么。
而且他们此行来连岳本也就是为了寻找巫宿神女,后来才有了那些其他的事,他们出来所带的人中自然少不了会有巫宿族人的。巫宿族人最善毒物,用毒之术只怕天下无人能及,如此一来,障雾林这样一个好的地方自然要好好用起来。
而只有将落竹引入障雾林,他们才有机会带走人。
那时醉忘峰上情况混乱,落竹人就在断崖之上,他们的人便使了石子来推了一把。
而障雾林内早有他们的人接应,里面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做事自然是不留痕迹的。之后齐业大胆来寻也在预料之内,不过稍稍使用巫宿御虫之术混淆视听罢了,不过成效不错。
等齐业的人走了,他们才抄了其他的小道潜回小院。
只不过他们赶到之时稍有偏差,还是让落竹摄入瘴气,昏厥过去。即使派了最好的巫医来看,还是成效甚微,到现在还是气息微弱,看样子是被梦魇住了。
忍着那刺鼻的味道,端起碗来舀起一勺汤药轻轻吹了吹,许芣灵这才拿了勺子往落竹的嘴处送去。
不过落竹嘴巴一直紧闭着,怎么也张不开,为了许久汤药多是都沿着嘴角流入衣襟中,进口的几乎是没有的。
“哎呀,你倒是喝药啊!”许芣灵心中焦急,不停地舀着药却一次次备受挫败。
眉头也不又得紧皱,最后停住了勺子,许芣灵看着落竹惨白的小脸语带无助,“一直喝不进去这体内的瘴气毒素便清不干净,这可怎么办才好?”
许芣灵正愁眉不展时,屋门又传来动静,便见万俟郇踏了步子缓缓走过来,只瞥了床上之人一眼,便看向许芣灵,淡声问道,“还是喝不进去?”
“是啊!”许芣灵点点头,“什么都喂不下去,身子怎么能受得了。”
万俟郇脸上到没有多大变化,神色淡淡,说出来的话却有些不着边际,“连岳辅国大将军夫人的丧事今儿可是震惊众人呐。”
“什么丧事?这都什么时候,管那些做什么?”许芣灵不满的嘟囔着,端着药碗看着落竹怎么也无从下手。
房中一度陷入静谧,万俟郇并没有再说话,只是眼中意味深长的看向床上躺着的濒死之人。
等等,许芣灵脑中骤然闪过什么,辅国大将军,不正是那个齐业齐将军,他的夫人……
许芣灵骤然抬头看向万俟郇,眉头轻皱,“殿下什么意思?”
这事儿本来昨儿就是商量好的,他们只要带走落竹不给连岳的人留下任何马脚。那么齐业就只能承认他夫人死了,意料之中的事何至于再特意说出来,难不成他竟然想……
果然,不过片刻,许芣灵便听到万俟郇淡漠的声音,心底骤然拔凉。
“疾终,暴毙而亡,”只见万俟郇唇角轻扬,眼带不屑,“既然她已经成了这副模样,倒不如真真应了齐业的意思,给他来一个真真的重病而亡,也能给咱们省去诸多麻烦不是?”
语罢,万俟郇便眉角轻挑地看着许芣灵,似乎觉得自己的想法好极了。
“可是你明明答应过我的!”许芣灵猛然站起身子,冲着万俟郇情绪激动地低吼一声。
“她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她自己不想活,何必花费精力去救她,没白的给自己惹了麻烦,死了,那才是真正的一了百了!”万俟郇似乎并不理会许芣灵的激动,眼中带着满满的精光和算计,声音里是虽无关紧要东西的木然。
“不行!”许芣灵横声就道,胸口因为气急而起伏,怒目圆瞪着万俟郇,“她帮殿下拿到了虎符,殿下就这么急着过河拆桥,岂不是要寒了那些为殿下卖命的人的心了?”
“芣灵,你不必激我,你也知道我不会在意这些。”万俟郇却是看笑话似的看着许芣灵,眼中带着几分不羁和不在乎。
“那……”许芣灵秀眉蹙得更紧了,紧咬下唇,须臾却突然跪在了地上,抬头看着万俟郇便坚定出声道,“殿下若是不救她,便先杀了芣灵吧,她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全都是为了芣灵,既然如此,那便让芣灵一命还一命就是了。”
“芣灵,你威胁我?”看着许芣灵的样子,万俟郇眸子半眯,眼角狭着光,看起来多了几分戾气。
“是。”许芣灵心一横,躲过万俟郇的目光,决然出声。
没错,她就是笃定了万俟郇不敢杀她,更不敢让她死,无论如何她都担了个戍远侯府的名头,戍远侯在西郢掌了三分之一的兵权,西郢朝中势力盘根错节,更是无法预计戍远侯背后的势力。
而且那次她出去找万俟郇险些丧命西郢皇帝也是看在眼中,有意撮合二人,杀她无论是对他万俟郇还是西郢来说都是百害而无一利的,西郢方才安定,他万俟郇怎么敢挑起事端?
“呵!”但听万俟郇突然轻笑一声,微微倾身便挑起了许芣灵的下颌,强令许芣灵对上自己的眸子,嗓音低沉暗哑,却格外蛊惑人心,“这个世界上能让人死的法子有很多种,但是让人死不了的法子也有很多,芣灵说是不是?”
“殿下什么意思?”许芣灵心底一惊,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让芣灵放心,你啊,我的确不会伤害半分的。”万俟郇缓缓放开了许芣灵的下颌,嘴角挂着一抹浅浅的笑。
不过须臾,又听万俟郇开口,声音似是提醒、劝慰?
但听万俟郇道,“芣灵,不要把自己想的那么重要,这个世界没有你想的那么单纯,每个地方都有他肮脏的地方,不要试图去探究,这样只会让你心寒。或许在戍远侯眼中,你并没有那么要紧。”
说着,万俟郇却不由得想起了当初落竹那一次次镇定自若的模样,这两个真是姐妹?看起来的确不大像。
或许是因为有自家那样的姐姐护着吧,芣灵才能有这般单纯的心思,只望着日后可莫要因为某些无法预料的事儿而伤透了心。
“殿下,这话何意?”许芣灵眼带不解,明明父亲很疼爱自己的啊……
骤然间,许芣灵颜色一凝,里面稍瞬即逝闪过一丝什么。
当初爸爸妈妈也很疼自己啊,只要她想要的,无论是什么他们都会给她,可是最后,要跟何家联姻的时候,还不是一把把自己退了出去?
紧咬着下唇,眼中不觉便开始有些热意,不一会儿便有泪珠在眼框打转。
“哭什么?”看着许芣灵一副欲泣的模样,万俟郇不觉便皱起了眉头,叹了一口气还是走过去一步,低下身子抬手抹去许芣灵眼中的泪滴。
终归还只是一个小丫头……
“没有。”许芣灵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赶紧抬起衣袖随手往自己脸上一抹,小脸儿满是泪痕,本来长的就是娇俏,这会儿的模样更是惹人怜爱。
方才抹过泪痕,许芣灵又抬头看向万俟郇,带了几分哀求,“无论如何,求殿下救救,救救我姐姐,不然芣灵不会心安的。”
“芣灵……”万俟郇低沉嗓音唤了一声,眼底幽深。
“求殿下,只要救活姐姐,芣灵立刻启程带姐姐回西郢,绝对不会在这儿给殿下添一份麻烦的。”许芣灵不断哀求,无论如何,姐姐是为了自己才变成这样的,她再任性再无情也不能这般忘恩负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