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离开农户家起,中景的面上便如同蒙上了一层雾霭,不知发生了何事,尘微试探着开口询问道:“中景师兄,他们……”
中景回以一笑,只是看来多了几分牵强与苦涩:“贫贱夫妻百事哀,只是可怜了孩子。”
男人谋生以耕种为主,打猎为辅,先前孤身一人孑然一身,日子倒也不算难过。
适逢年节将至,男人带妻儿上皇城采买购置些家用和新衣,在成衣铺内,妻子看中的新衣他舍不得买,好不容易悄声劝下了,孩子又抱着缎面小帽爱的不肯撒手。
在掌柜的讥笑暗讽下,男人一时置气花了大半积蓄买了小帽,出了门就开始后悔,妻子又在一旁絮叨,给孩子买这么贵的帽子,还不如给她买身新衣。
在帽子这引子的影响下,男人愈发觉得妻儿是个累赘,妻子开始羡慕那些衣着光鲜,吃用不愁的妇人,男孩也开始用羡慕的眼神望着有求必应的同龄孩子。
然而心中所望与真实生活差距太大,强迫自己好好过日子,是夫妻二人的心魔,中景没有告诉尘微,只因吃饭时掉了支筷子,引得父母入了魔障,孩子被生生扯下一条手臂。
蜀道中
“事情就是这样,受魔障影响的人会如同行尸走肉一般,麻木的重复每日生活,只是一旦触及心魔,便会失去神志,做出伤害旁人的举动。”
“徒儿怀疑,这些寻常的物件儿中被注入了惑人心智的魔族术法,会将人内心深处的痛处与欲望放大。”
“皇城中已有百余户人家受魔气侵扰,周边城镇的情况尚不明朗,徒儿有一个大胆的设想,魔族此次……或许意在控制人族。”
待中景叙述完毕,四位师父的面色已是万分凝重,人族受蜀道中庇佑,若再不及时阻止,蜀道中还有何信誉声明可言。
重黎身为四位师父之首,率先做出了决断:“我这就去寻师祖商议对策,此事不可宣扬,你们三位带留于山上的弟子去皇城坐镇,眼下尚不能解决根本,断不能再让事态蔓延。”
千条、夜白以及小椿,还有二十几位留在山上过年节的异族弟子被集中在大殿外。
述清一改清冷,严肃无比的沉声问道:“此次下山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我们蜀道中只可救人,不可伤百姓分毫,还有谁没学会惊魂咒的?”
“没人说话,那就是都会了,现在三位师父与中景各带九人,分别负责皇城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在消除百姓魔障的同时,还要寻找魔障的源头,可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
众弟子异口同声回罢,述清满意的点头:“中景,你安排一下弟子分队事宜,半个时辰后山门集合。”
待他离去,夜白向前挪动半步:“中景师兄,我想跟着师父。”
千条立刻附议道:“那我也跟着述清师叔。”
尘微见伙伴们都要跟着述清师叔,也举起手掌示意道:“中景师兄,我也……”
不待她说罢,已经料到后半句的中景眼尾一瞥:“你跟着我。”
小椿心中一痛,立时垂下头颅掩藏表情,暗暗咬紧了后槽牙,脸颊两侧的骨骼瞬间分明,再抬头时,已然是一副单纯善良的模样:“中景师兄,我跟尘微一起。”
中景毫不在意的点点头:“好,剩下的师弟妹们有想跟的师父可以和我说,如若没有,我就随意安排了。”
卫府在皇城北侧,出身高门大户的中景将九名弟子安排住在自己家中,便于他负责北边的巡视。
述清负责的是南边,千条与夜白轻车熟路的将他们领到卞安客栈落脚,王掌柜见来了位蜀道中师父级别的大人物,殷切的为几人安排了最好的客房,还主动将房费打了折。
面上有光的王掌柜逢人便宣传有贵客上门,不一会儿便引来了另一位大人物。
见来人不过上个街而已,家丁仆役足足带了有二十人,千条好奇的悄声询问:“王掌柜,这位是什么人?”
王掌柜嘿嘿一笑:“这也是位了不得的人物。”
千条愈发好奇:“怎么说?”
用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深深回望千条一眼,王掌柜刻意压低嗓音:“这一条北街共有九十三间铺子,其中有七十二家是这位的。”
秦府
待秦老爷毕恭毕敬的将述清等人请回府上,此时的众人已被秦府奢华所震惊,脑中唯有八个字:富丽堂皇,财大气粗。
“几位贵宾快请入座喝茶。”
看出此人有所相求,却又有所顾虑,述清主动开口道:“秦老爷有话不妨直说,蜀道中本分所在,必定竭尽所能。”
秦老爷面色一滞,终于硬着头皮讲起了缘由:“还请师父见谅,不是我刻意要兜圈子,而是小女正值待嫁的年纪,这名誉对女子而言,可是比命还重要啊!”
身为第一皇商的秦府可谓富可敌国,无奈秦老爷膝下唯有一女,只得做了招婿的打算,可是这秦小姐眼界高啊,既要英俊非凡,又要刚正不屈,她看上的,偏偏没看上她啊。
“想必是受了情伤的缘故,小女忽然就不正常了,不是嫌自己眼睛太小,就是嫌自己鼻头太大,每日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拿着小刀在自己脸上比划,你说为人父母的,哪能经得起这般惊吓……”
“我也是没法子了,只能将她锁在房中,收了所有的镜子与利器,只是这送饭的丫头兹要稍有些姿色,她就扬言要将人家脸皮剥下来自己用。”
“皇城的名医是看遍了,全都束手无策,今晨来的那个倒是提点了我一句,说是近来皇城中性情大变的人不在少数,也是缘分使然,我正准备亲自去蜀道中请师父下山,府中采买的下人便得了您入住客栈的消息。”
述清听罢沉吟片刻:“既如此,事不宜迟,请前头带路罢。”
走过拐角,精致大气的阁楼映入眼帘,偌大的院子里种着各色稀有珍贵的花草,细看那富贵无比的女子闺阁,就连窗子与大门也是上好雕花紫檀。
放出神识一探,述清心下了然,果然!靠近阁楼的花草有枯死迹象,却不是因隆冬所致,而是遭受魔气所侵。
一路满怀心事的秦老爷忽然伸手拦住举步向前的述清:“师父请留步,小女尚在闺阁中,近几日又神智恍惚,只怕不能得体会客,恳请师父与各位公子在院中稍等片刻,让这位姑娘进去探查一二。”
如秦老爷这般身份地位的人,自是最看重面子与声誉,述清下颚微扬向夜白示意:“别怕,我们都在院子里,有事叫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