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之前。
一栋两层的楼房,高高矗立在街后的路上,白色砖瓦上铺着一层红色的覆盖物,上面站着一排排白色的鸽子,细长的腿立着,发出“咕咕咕”的声音。
天空上浮着几片白云,衬着大片大片的蓝色,风清。
阚府的管家将门口信箱里的牛奶拿出来,奶底粘着一封信,上面几个大字——阚卫国收。
“这年头还有人送信,可不容易”管家抓住信,念叨念叨着。
穿过种满花草的花园,在铺着鹅卵石的小路上禹禹前行。
“师长,有人送来的信”
“谁呀”
“不知道呢”
“来看看”
阚卫国戴上老花镜,将信件拿在手上,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一股不安的感觉。
然后将信封打开看着里面的照片和密密麻麻的小字,突然感觉手无力,心一阵绞痛。
“师长,师长,快来人呢,家庭医生呢”管家抓起那苍老无力的手,从他的口袋里掏出来了一瓶药哆哆嗦嗦的将一颗药塞进那苍白满是褶皱的嘴唇。
“让开,让开,医生来了”
医生被连拖逮住,磕磕绊绊的快步走来
“这是怎么了?都好几年不发病了”医生将阚卫国的眼皮翻开看着瞳孔的涣散程度。
“就是,就是,看了那信就突然晕倒了”管家也突然愣了一下,看着手边散落的纸张回忆说。
“可能受什么刺激了,看起来情况不很乐观,先送医院”
“快让开,你去叫司机开车,麻利点”
……
白色的急救车在公路上极速前进,车轮拽起地上的尘土,肆意飞扬。
“我这就给青衣打个电话”
管家看着阚卫国微微睁开的眼睛,立马掏出手机。
“别”阚卫国颤抖着手扒拉着手机,将它狠狠地击打在地上。
“请病人保持冷静”护士将输水管的速度放慢了一些。
“好好师长你先冷静一会,这血压又上去了”
阚卫国长叹一口气,然后缓缓的闭上眼睛,那个记忆里散落着头发的小姑娘,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笑,嘴角勾着梨涡“爷爷,抱抱”
他第一次见青衣的时候是最悲痛的时候。
“师长,少爷捐躯了”
那时候他的头发还没有这般花白,黑发发量胜过白发,听到这话,脚步虚浮,双手却鼓起掌来。
“我阚家两个儿子都奉献给国家了,好哇,好”
他仰头将所有的泪都咽下去,经历大大小小的多了,比起阚家无后,国更重。
“这是奉家那人抱回来的孩子,说是从少爷手上接过来的”
他颤颤巍巍接过那个襁褓里的孩子,低头看去,一双大大的眼睛睁着看,没有牙齿的口里含着自己的小手,看见有人瞧她,格格的笑。
“你笑得时候可欢了,爷爷一下就喜欢上了”他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管家把耳朵凑过去也只听得见咕咕噜噜的声音,听不真切。
“病人心率不稳,呼吸器,快”
……
管家看着那条起起伏伏的线,逐渐变得平稳,然后笔直,十分笔直,到头了。
“师长,师长,师长昂”
管家的悲啼声声入耳,然后跪的笔直恭恭敬敬的给了一个军礼。
“师长走好”
……
另一半,隔着好几千里的青衣坐着高铁往家里赶。
手指头攥着大腿上的裤子,指尖都发了白,轻轻的念叨“爷爷,等我一会,爷爷,等我一会”
车窗外面景色快速的变化,彼此交叠令人目不暇接,然后她的手机发出了“嗡嗡嗡”的振动声。
一股寒冷袭卷了她,无意识的接通了电话,听了第一句话,泪就不可抑制的滴下来。
“小小姐,老爷子……走了”
……
“我知道了,管家,等我一会”她声音很轻,像是一根羽毛一样细细的拂过人的耳朵。
青衣挂了电话,将手里的手机关机,扔进随手带的袋子,捂着自己的额头,抽涕着“等我一会,怎么不等我一会,爷爷,就一会呀”
过了几分钟,高铁上传来“列车即将到达苏州车站,即将到站的旅客请做好准备……”
青衣跌跌撞撞跑下车站,挤过喧嚣的人群,跑出站口大口大口的喘气,她的身后都是黑压压的人群,密密麻麻的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师傅,去省立医院,快点”
“来,上车”
师傅看着这个满眼微红的小姑娘有了点父性,不打价不啰嗦拉上安全带就走。
“这是……亲人生病了?”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见那姑娘紧紧的把自己的下嘴唇咬着,都沁了血迹,双手还紧紧合十。
“嗯”
“不要紧的,现在科技这么发达……”
“已经去了”
车里一阵缄默,只剩下车轮碾压地面和发动机传来的混合声,一下一下的击着两人的耳膜。
……
“到了”司机把车挺稳然后看着结完账想匆匆离开的青衣说“生死由命,节哀顺变”
“蟹蟹您”
青衣进了门后看着电梯堵着好多人,转而走了楼梯,三楼。
3012
她看着横躺在白色的病床上的老人,苍老的面容平静,一点点的靠过去,轻轻的像是怕吓到谁似的
“爷爷,我来了”
“我是青衣昂,来看您来了,您睁开眼睛看看我吧,爷爷”
“爷爷,您看看我呀,这是我给买的表,你喜欢的牌子,大气,你觉得怎么样啊”
“爷爷……爷爷”
管家看着青衣匍匐在地上,哭的声音也是那么隐忍,不过是个孩子,这么懂事,哎,造孽啊!
“小小姐,您快起来,这地是凉的,可别冰了腿”管家借力搀着她起来,觉得那身体像是整个脱水了一样,没有生机。
“别这样,师长会难受的”
青衣借着力斜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无精打采的,万念皆空,声音都带着颓废。
“管家叔,我爷爷,怎么就突然,发病了,是……刺激”
还没等管家出声,病房门口传来恼怒又愤恨的声音:
“师长为什么突然去世,你以为谁是罪魁祸首”
“就是你……认贼做父的不肖子孙”
阚青衣手脚冰凉,一股子冷从四肢汇聚的心口处重重的撞击,无力挣扎“不是我,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