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纪末某年七月,我大学毕业,按照双向选择文件精神要求,被分配到西部g省。跟其他同学一样,自接到毕业分配通知,我在大学寝室开始收拾行囊,简单地跟各位老师道别,随即离开校园。
离开校园,意味着离开这座居住了四年的城市,想起未来,不知何时才能重返,或者,今生早已注定,远离是唯一选择,心里不免辛酸和惆怅。
我决定,在校园以外的某个地方,再逗留几天,以一种流浪的心态,从特殊的视角,静静地欣赏这座城市的容颜。
购买了一些熟食和矿泉水,我登上一座长着零星灌木和各种不知名野草的小山,城市渐渐下沉到脚底。看山下,高楼林立,道路上,车水马龙,行人如蚁,偶有一两声尖锐的汽笛,划破长空的宁静。
我行走在逐渐崎岖的山路上,偶抬头,看见高处有一个山洞。洞顶如鹰嘴,向前凸出,像是在叼捉空中的蚊蝇,洞口敞开着,洞内黑魆魆,不见洞底有多深。
我朝山洞走去,右边的斜坡上下来一个瘦骨嶙峋、勾腰驼背、衣衫褴褛、满脸皱纹的歪嘴老头,他悄无声息地从我身边走过,我很清晰地听到他说话了,“道是无缘却有缘,人间正道是沧桑……”
我回头看他,他已消失在一个斜坡下,只见斜坡上荒草萋萋,迎风抖动,我才发现,那斜坡其实有点像面朝城区的隆起坟堆,再细细回想,感觉歪嘴老头褴褛的衣衫布料与时下不同,是一种深绛紫色的家织粗布。
“装仙扮侠,故弄玄虚。”我这样想着,根本不在意。
到了鹰嘴下的洞口,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块平地,地面乱石杂陈,石头之间偶冒几根杂草,还有一些不知名动物的粪便,洞两壁皆是岩石,石壁上挂着蛛网,洞顶偶现钟乳石,越往深处,钟乳石越多,再探望更深处,便是黑暗。仔细一听,隐约有水声潺潺。
此时,听到如同人踩踏乱石的脚步声从洞里传来,一会,黑暗里呈现一男五女。他们十七八岁的样子,眉清目秀,目视前方,面无表情。奇异的是,男孩的衣着布料也是深绛紫色的家织粗布!女孩们的衣着绣花画鸟,五颜六色,光鲜漂亮,但也是清一色的家织粗布的样子!
他们毫无声息地从我身边走过,始终没有发出一句话,我甚至感觉不到他们走过的样子。回头的时候,他们又走过了坟堆一样的斜坡,早没了身影。只见斜坡上荒草萋萋,迎风抖动。
“可能是踏秋的男女青年。”我心里这样判断。
夕阳落山,天色渐暗。离开校园,我已形同漂萍,了无居所。既是短暂停留,也无租借房屋的必要。欲住酒店,奈何囊中羞涩,空无余钱。与其进城栖居人家屋檐之下,不如在此安居一宿,我决定在山洞里过夜。
我从背包里掏出塑料袋装着的饼干、卤猪脚和矿泉水,放在石板上,慢慢啃嚼起来,悠闲地对着西山,看见晚霞从树梢上沉坠到山的另一面。
人生最放松的阶段,莫过于大学毕业季,既已无学分压力,又确定了就业去向,无生计担忧,只有勇登事业高峰的踌躇和对去向地域未知的淡淡迷茫。此时此刻,正好回味,也便憧憬,我想起了雨莲……
我一个在教室看书,她总爱在教室门口唱歌,歌声是那么撩拨我的心,手拿着书,可我眼光总不听我指挥,一排排字变成一排排黑色的砖头,又像一群群蚂蚁乱跳,我根本不知书的滋味,我打开教室的大门,她又像一只轻盈的蝴蝶,早就飞走,只给我留下一个温暖的背影,还留下一串银铃般的歌声。
我怀疑她有意引起我的注意,又怕她骂我自作多情,想堵住自己的双耳,不要听到这摄人心魄的歌声,不要总是心猿意马,却总是阻止不了自己想看她一眼的冲动。
最后我骂自己不够勇敢,决定奋起一搏,于是我也有意在她必经的路口,耍几下武术的套路,一是展示男人阳刚之气,二是展示我阳光的心态,但总是找不到与她接近的突破口,这让我难堪又难受。
一次偶然的机会,让我终于有机会跟她接近。那是一个周末下午,她习惯性的回家,我一路远远的尾随。在一条僻静幽深的公园小道,旁边突然冒出几个小年轻人,拦住她的去路。
我远远看着事态发展,其中一个小年轻伸手抓她胸口,练过几套拳脚的我一下子跑过去,几下子就把那几个小混混打到在地,然后我趁机抓起她的手就跑。感觉那几个混混不再追来了,我才放开她的手。
她幽幽地缩回手,“你力气好大,我手都痛了,也不抓轻一点。”
“我担心你跑不动,又被他们追上。”
“今天很感谢你,要不是你,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我恰巧碰到……”其实我是有意尾随。
她看我一眼,笑了一下,“不过,发生这事了,以后周末我都不敢回家了。”
“那就不回家,住校吧。”我装成悲天悯人的样子看着她,其实我真实的想法是,要是你住校的话我就可以多看你一眼。
“那不行,我父母要求我周末必须回家。”她又看我一眼,说。
“那该怎么办啊?”其实我想说那我每个周末都送你回家吧,可我不敢说。
“以后你送我回……”
“好啊。”还没有等她说完我就紧急地应了一句,因为我最想听到的就是她能说出这句话,她咯咯的笑起来,我很紧张,脸都涨得通红。
此后的周末,我就在女生宿舍门口很放肆的等着她,即使不是周末,我也找寻各种理由去找她。相处之后,我才发现,跟她在一起是那样轻松,那么快乐,她的一颦一笑都能牵动我的心,激发我身上每一个细胞兴奋……
此后的大学校园里,风光旖旎,两情缱绻,正如古诗所云:客从远方来,遗我一端绮。相去万余里,故人心尚尔。文采双鸳鸯,裁为合欢被。著以长相思,缘以结不解。以胶投漆中,谁能别离此?
然而,好景不长,一场突如其来的病变,让雨莲香消玉殒,从此阴阳两隔。在追悼的晚上,一个道士悄然告诉了我一个惊天的秘密,雨莲没有离去,我应如此这般,便可见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