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呛人的酒气味。
“出什么事了?怎么全躲在厨房?”堂哥虽然喝酒喝得醉醺醺的,但讲话的语气却出奇地雄壮暴戾、咄咄逼人。
我又转头看向柔丝丽阿姨,此时这刻她脸色显得益发苍白,似见鬼一样,眼睛心虚地凝视着地砖上。
“没事。我进来倒杯水喝罢了。”我瞎编着,希望堂哥的脑袋还处于麻痹不醒的状态。至于柔丝丽阿姨的表现勉强也是合乎情理,毕竟堂哥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时常对阿姨们施暴的他怎么不会让人‘惊’而远之呢?
堂哥瞅了我一眼然后走到我跟前问:“你手上的鹅卵石在哪里来的?你不是要告诉我是你从书房拿下来厨房只为喝杯水这么白痴的话吧!”
被他这么一吆喝,我心里倏地发毛了。堂哥总是要费尽心思刁难我,尽管这事与他毫无葛藤。我在他的眼神里读出了暴躁和气劲,唯有将事情的起因经过和盘托出。
他听了后异常激动与愤怒,还叱呵柔丝丽阿姨:“喂!你为什么把家曙的鹅卵石藏到壁橱上?”质问的语气仿佛他才是水晶鹅卵石的主人。
柔丝丽阿姨全身颤栗,似乎被一只龅牙豹狼逼到山崖边,对眼前的情况绝望至极。她支支吾吾地说:“这个是假的...不同家曙少爷书房的...是我...是我上网订购送来的...”
什么?我对柔丝丽阿姨这荒唐的说辞也是死人嘴贴封条——无话可说了。我怎么可能会连奶奶送给我做生日礼物的一个这么珍贵的水晶鹅卵石也认不得。我不解地望着她,瞧她这视线久久不敢离开地面半晌,可知她是有多纠结。我总感觉到她是多么地无辜和委屈,有口难辩有像是刻意隐瞒着一些事。
“瞧你这话说出来像话吗?说!是不是你从家曙的书房里偷的?”堂哥声势浩大,不留谈判余地地咆哮道。
“我真的没有。家曙少爷...你一定要相信我...”柔丝丽阿姨哭了,她楚楚可怜的样子着实让我于心不忍,更何况我早已下了逐客令,任何人除了我不得擅自进入书房。
“够了!你这老的少跟我玩套路,哭哭啼啼的,这里没给贼人容身之地。快走!再不走就报警。谁惹我谁麻烦,我可不是和你闹着玩的。”堂哥趁机发泄情绪,把郁闷脾气全都码在柔丝丽阿姨身上。
听了这话,我更慌了,只盼堂哥适才的话只不过是酒后糊涂的憋气话。我赶紧上前哀求堂哥收回解雇柔丝丽阿姨的决定,岂知却遭他手腕使劲一撞,硬邦邦地打在我的胸膛上,骂道:“妇人之仁。你懂什么?不怕贼偷,只怕贼惦记!她今天非走不可。谁敢留后果自负!”
我被堂哥这一撞几步蹒跚倒退靠在料理台边上。在堂哥转身要离去之际,柔丝丽阿姨跪倒在地拉着堂哥的裤腿求饶并替自己喊冤。堂哥的脸色反之更为狰狞,毫不留情地甩开了那双垂死挣揣满是褶子的手还往柔丝丽阿姨肚子踹了一脚。柔丝丽阿姨经不起这一击躺在地上,脸上泛着泪光,双手捂着肚子却仍鸡烂嘴巴硬不住地碎碎念。堂哥被惹怒了,一时三刻是管不住怒火了。眼见他还要继续蹂躏匍匐在地的柔丝丽阿姨,我赶紧上前制止,让他看在柔丝丽阿姨年纪老迈的份上就此作罢。其实这样做也只不过是权宜之计,把堂哥对柔丝丽阿姨的怒气暂时转到我这儿。在这点上,堂哥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这次也一样,堂哥伸手就扇了我几个耳光,然后左脚踏在我的右脚上瞵视着我说:“是不是现在我教训个佣人你也要插手。”,他进屋时没有脱鞋,我的赤脚是抵不住这坚硬的鞋底来回摩擦,疼得我伛着身子说不出话。
我胆怯地底着头战战兢兢地说:“我不追究了。单靠我这双眼睛看到的也做不了准,鹅卵石没不见就行了,你别赶阿姨走好吗?我求你了。”
“你现在是活得不耐烦了是吗?”堂哥说完冷不防地直踢我的右脚膝盖。在我金鸡独立地护着右脚来不及喊疼之时,他顺势一勾我的左脚把我向后绊倒瘫躺在地上。
这一摔似乎把我骨架给打散了,我没力爬起,只见柔丝丽阿姨卷缩在角落旁忙叫住堂哥让他住手。可堂哥本身就好悖逆人意,享受看着别人因事与愿违的失落与无助而再被自己落井下石的快感。他卯足了劲一脚踩我。我喊了一声。柔丝丽阿姨哭了,忙向堂哥道歉并答应离开孔家。
堂哥见此神气活现地说:“一开始说好这样岂不挺好?一个两个贱骨头要揍过才懂卖乖。现在我给你十分钟时间去整理好你自己的东西,走!”堂哥说完转头凝视着我。
“昨天签同意书的事还没和你算清,今天还这么骁猛惹到我头上来,是不是觉得你堂哥我现在好欺负了?”堂哥边说边使劲磋磨着我。
我现在是俎上肉无力反抗,只好急忙道歉央求放过。忽然‘咚’一声。堂哥一屁股坐倒在地上,醉昏了。我舒了口大气,向呆若木鸡的柔丝丽阿姨保证在没有征询爸爸和三叔的同意下决不会贸然给她辞退并表明自己的心志和立场毫无保留地相信她,也希望借此打动她,让她哪天憋不住了把事情一二给我说明白。我背堂哥回他的卧房,柔丝丽阿姨紧跟着怕我支点不稳也能扶我一把。她帮我开了门,堂哥的卧房比我的还空出近一半空间,大抵是因为里头摆着的只有一张双人床和几袋行李。不假。堂哥的衣裤全都放在几个不同的行李里,做好了随时离家出走的准备,所以他的卧房里从来不存在衣柜。我把堂哥放到床后,给他脱鞋换袜,开了空调便完事。
‘啪’,大门关上的声音。有人进屋了,是爸爸。只见他失神落魄地拽着工事包提着杂沓的步履上阁楼。我想起了明列子的事,看出了些端倪——爸爸的计划书被否决了。柔丝丽阿姨还想拉着我说些什么,我估计也是什么保密协议不能向任何人提及今晚的事以保住孔家对她长年来的工作热忱和诚恳的肯定。我自以为是地道了几声好后便上前给爸爸问候。
“儿子!这就是你想让我看的。”爸爸拿着张破皱的纸举到我面前说。
“我知道你这阵子想为这家做些什么,给我分担事情。但你没经验就别瞎忙活公司的事。连这份所谓的研究资料报告的真伪都不认识还擅自主张交给公司研发部的同事。你这次把你爸爸的心机全付诸流水了,你知道吗?”爸爸失望地说。
我听得一头雾水,怎么自己就无端搞祸了爸爸的工事,我明明什么也没干。眼前这张皱巴巴的纸我再熟悉不过。我怔了。怎么会出现在这儿?还说是我交给公司的同事,重点还是爸爸竟言之凿凿说这个研究资料报告是假的!我瞠目结舌地望着爸爸,想着要怎么明晰叙述事情的来龙去脉。爸爸却抹煞了我自辩的机会,说:“别再有下次了。爸爸累了,你真要给爸爸分担就替大伯照顾好和生。我先睡了。”
爸爸把纸张给了我,重新起步回到卧房,晚餐也给打消了。我捉着手上的纸看,这确实是和生房里拿出的那张,也是爸爸出门前我几乎把书桌翻了个底朝天也摸索不到半点痕迹的这张纸竟然鬼魅般出现在爸爸公司研发部的同事手上。这未免太扯了吧!我怎么说也有不在场证据,不禁把目光转移到门口替堂哥把鞋收进鞋柜的柔丝丽阿姨,她可以证明这一切。我暗忖着。
我不情愿地回到书房。回忆起那时我将纸张置放在桌上,然后将重心放在窗外的雨景...
我即刻抽出手机解锁屏幕,拨号。电话接通了。一把清脆响亮的嗓门儿传入耳中,是和生的声音。
“和生。你现在在哪儿?有没有人和你在一起?爸爸托我问候你还让我提醒你别只顾游玩逛吃的忘了时间回家啊!”
“放心,哥。我约了晓慧,现在在她家。等等!我电话没电了,回来再谈。再见!”
‘嘟’一声,收线了。这下我开始相信‘她’说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