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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空调关了,聚光灯开了,一盏、两盏、三盏、四盏,还有那扇窗,对面是全反光玻璃幕墙的擎天大楼,那个香精雾化器被黑色的大垃圾袋紧紧裹住,他要为自己的爸爸负责任,他采取了这种方法给他爸爸买单。虽然从来不存在其他放射性因素和易燃物的火上添油,但他千算万算就是算漏了他那个自告奋勇的爸爸,上一秒还不顾斯文和尽责救人的保安人员动起手来,下一秒见真火了却执著于要松开插座。他拉着冲上前去的老愣头青,炸了,全部人蒙着眼,黑烟袅袅,忽然一个手腕直顶他的胸口,他眯着眼后退了几步一个失足半身躺出了窗外,幸得眼尖的保安人员拉住他的手臂,否则他的命就真悬了。
‘宝身C’所有职员经过这场子虚乌有的灾难,个个都重拾心情照常上班。不假,是子虚乌有,警鸣声是在那碟‘小火轻炒’上座之前响起的,换句话说,之前空肚跑那几段楼梯也只不过是不知谁安排的一场火警演习。在这之前,公司上上下下的人都被蒙在鼓里,包括为了让自己爸爸不立危墙之下而差些弄丢了自己性命的孔俊力先生,除了一个人,相信他永远不会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一个地步。
经其中一名消防员解说,这原来的虚火并不是警报器失灵误响,而是有人在公司点燃了纸皮箱而触动了警报器的感应器。他们在天台处的楼梯井找到了一些余烬,相信这就是肇端。至于谁才是这起案件的肇事者,孔家弘向消防员们要求由公司内部管理层将此查个水落石出,到底这也是关系到公司职员的纪律操守问题。他之所以信誓旦旦,绝对不是为了表演他的大将风范还是要闭门清理门户,而是已经和‘他’确认过眼神,心里已经有了个底。
在公司的第九层,有关公司未来变革的重大委员会会议即将在偌大的会议厅内进行。适才那场爆炸并不有给会议室带来任何伤害,会议厅外足够宽敞但空空如也,没什么器物因此破损或被烧坏,只是有一大块地毯被烧破了个大洞和丢了一抬香精雾化器。在会议桌的左侧由前至后数下去的先有财务会计部总监——孔杰光先生、E-Bob抗癌私人机构副主席——韩博晴女士、研发部的高材生——冷才明先生;右侧从前往后数下去的先是研发部的高材生——孔家弘先生、(空了一个位)、公关部总经理——孔俊力先生和药理学博士——陈友艾女士。他们正耐心地等待着另一名会员的到来。时间改了,孔杰光决定只等多三十秒,个个胸有城府,抱着双臂相互观察着,等待最后会议正式开始。
“明知今早要开会,他还往哪忙去?要全部人坐在这儿等他一个,三个字——不专业!”冷才明不禁发起牢骚。
“不就是一两杯酒时间,至于吗?干也干了。今天这个情况还有准时入席的话可言吗?”孔家弘从容地说道。
所有人再一次地沉浸在静谧的氛围里,就这样等下去,有的仍然保持原来的小孩子进到陌生人家的安静模样,有的已经开始吭气、不自然地扭动四肢、有的则掏出了手机给人发微信。十分种过去了。
“我郑重要求立即、马上开始今天的会议。”这次是冷才明安静了半晌后再一次发声。
“既然都等了十分种,也不在乎再等多一会儿吧!”孔俊力劝道。
“别在瞎折腾了!连续打给他的手机号码不通,我看他今天准是没来上班。再等也只是浪费在桌各位会员的宝贵时间。我坚持现在就开始会议!”冷才明呲牙咧嘴地说道。
“够了!我赞成才明的话。本来说好今天是八点半准时开会,现在都快十一点了。我待会儿还订了两点的机票去美国参加优生化药物研讨会,不能迟!”陈友艾斩钉截铁地说道。
咚咚咚!蓦然传来叩门声。那个穿着白色短裙的女人走了进来。
“不好意思,打扰了。钟先生已经赶着过来了。公司的升降机在大约十分钟之前突然坏机了,所有人逼着爬后楼梯,客户一下塞满了低楼,害得低楼的工作人员一时应接不暇。钟先生见到有几个使性傍气的生客说要投诉,立即上前游说抚慰,这才耽搁了些时间。”她是公司委员会主席——孔奕光先生的私人秘书。奕光先生入院后,她的工作量瞬间为零,之所以还能站在这里全靠背后给她安排事宜的韦多功先生,还有偶尔需要支援的公关部职员可以调动到她。
“既然如此,那大家再等多一分钟吧!”孔杰光终于说话了,这里没人比他更心急。
女秘书离开了会议厅,门没关上,进来的是一位棕色头发、兀立的鼻梁上挂着一副灰框蓝光眼镜,一身黑白竖条纹西装、脚踩白皮鞋露黑袜、有着一张成熟脸的青年男子。刹眼看,三十岁左右,是公司公关部的高材生,不算投资单是净利也能为公司捞来平均每年一千万,公关部明日之星的头衔可不是空心汤团,工作了短短三年就荣获全公司最高业绩杰出员工奖,由委员会主席特邀推荐他进委员会,估计公司上下无人不对他心存钦佩、五体投地,除了傲慢的管理层级别,唯一恐遭物议的是他至今仍是单身,这里单身二字指的是连一个女朋友也没曾交往过。他的出现令在场所有人舒了口大气,会议亦即将开始。首先发言的是数公司辈分最高的会员——孔杰光先生。
“感谢在座各位保健界的巨擘在百忙之中也肯贲临今天的临时会议,因而今天我请大家来只想和你们讨论我们公司目前正处于什么样的状况。是在悬崖绝壁间。我们公司七年前上市,前景一片光明,在股市中更是平步青云,骄傲能以公司独立品牌为大众的信誉保证。但相信大家应该收到通知直至昨日,公司股价大跌,甚至有不少专收钱给人造作黑材料的媒体中介向大众发放不置可否的绯闻企图抹黑我们公司,内容夸张、哗宠取众、以假乱真的伎俩也是司空见惯、不在话下。但空穴来风,我接到消息说市场缺货得严重导致公司在短短几天内丧失了大量客源,接着出现许多暗示我们公司产品出了岔子贮藏不卖良心企业那些明褒暗贬的谣言传闻,一传十、十传百,众口铄金。经过调查,是因为药厂完全没有接到任何新订单而导致迟迟未出货,要根据惯例订单是由市场部的同事交给主席亲笔签署再由货物管理部的同事跟进联络药厂,药厂某些产品的停产导致市面上浮现杂牌军高价抢市现象,促使公司仅存的后备货源为了止损底价抛售,万没想到最后却惹来一班闲妻凉母代理商们舐皮论骨。这一切除了归咎于刚刚那位主席请回来的私人秘书的无能之外,我相信我们在桌各位也应该负上部分的责任,严肃正视其问题的根本。客户现在已经对我们公司失去信心,他们是这个动物园里最敏感的动物,一些风吹草动就足以使他们坐摇右摆,他们听信谣言,怀疑在安全起见的前提下是不成立的。误传主席是因为亲身试验新研发出的保健产品后中毒至今昏迷不醒。公司现在所面对的危机绝不是登报澄清三两下子就能轻松搞定。因此我们必须找个掌托人重新挽回公司的形象。在这里,我大胆建议重选委员会主席替代至今仍在病床上迟迟未醒、总不见轻的现任主席——孔奕恒先生接手一切有关职务,望能踵事增华。”
大家听了这番言论后,会议桌右侧从前至后数起第一位会员站了起身,对此进行表态:
“在座各位,公司多年以来,从研发生产包装到发售宣传投资每一步都是置水不漏,没曾失手过,公司所推出的产品个个有口皆碑,带动营业额不断飚升,这些大家都有目共睹。在公司做大了规模,迈进股票市场后,从背景到风景,在公司座右铭抑或一直推崇的做事作风——不屈不挠、推陈出新的加冕下,产品素质水准的提升换来大众的认可和赞誉大大擢升了公司在保健界的位置使‘宝身C’招牌遐迩闻名。但是真正把公司业绩推向顶峰的是大冲所信赖寄托的孔奕恒先生,我们的委员会主席。他能力超凡是不争之实,从不断创造更多可能性开拓海外市场、寻求新资源、到引领潮流、务求与时并进、分析多元客户族群的需要和在保健界任何有发展潜力的冷市场,不夸张地说孔奕恒先生至这刻为止在保健界依然是独占鳌头。说股市大跌也不用去迎合新闻媒体把问题无限放大再放大吧!股市起落对我们这种上市公司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如果硬要说是那些无根据炒作的假消息致使的,但你也会说这统统都是假的,都是时间的问题,那还急什么?过了,客源不就恢复从前了吗?讲到药厂停止某些产品的生产除了因主席不在其位之外,此事最大的责任该落在市场部的职员身上,不但没有把新的订单交上,还对药厂停产的事懵然不知,继续让客户代理疯狂订购,这是严重失职。但今天我可以在这里向在座各位讲清楚这事在今天将会圆满结束。我已经吩咐市场部通过网络过账将订金退还给全部客户,在额外免费公司某些产品的试用样本给这些客户。这也是我要说的,公司近日负评连连,不全是因为主席抱恙,很大部分是因为公司的生产力逐渐衰落,就说在这半年里公司成功研发并完成推销的产品只有一个百合茶精油。大众们需要的是更多的惊喜,所以今天我想借着这个机会大胆向大家推销研发部最新研发的产品——光明烈子。总而言之,我反对重选主席能挽回公司目前的窘境;反之,我认为这是我们推销新产品的黄金时段。”
孔家弘先生说完后,便由接下来的另几位会员轮着发话。
“其实媒体的虚拟铺叙并不会再为公司带来威胁,我已经通过法律途径试图控告该杂志社不尽不实的报导和违反专业操守,相信他们也不敢在胡来,所以我们根本不需要自乱阵脚甚至要因此而在仓促中开会重选主席。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孔俊力先生厉声疾色地说。
“话是这样说,但委员会主席这个位置也不能一直落空啊!我支持光叔的说法,我们今天不管如何总得要推选一个合格的人接任主席之位,以灭外界的飞短流长。反正公司里里外外都必须像从前那样有个能站出来率领大家冲锋陷阵的人,那就干脆在这个会议上做个了断,选出委员会新一任主席。”冷才明表态清晰。
“不就是一个精神领袖,罢了吧!别忘了,公司的灵魂是保健品,其次是我们职员的质量、专业、服务态度。如果要尽快杜绝负评唯有如家弘刚刚所说的给媒体传介制造新话题,向外推销公司新研发的产品,再创巅峰。除了能及时挽回公司的形象,也能稳住大众们对我们‘宝身C’招牌的信心,当然开拓新一条发展线对公司的业绩提升不多不少还会有些帮助。如果一个幸运儿新产品开挂,在市面卖得红红火火,到时谁还闲着关心主席是旅行、生病还是出家了。大家不都是关心货源充不充足,丰厚的利润和佣金还有一沓沓的订单。所以,我建议应该让家弘乘这个机会给大家介绍新产品的研制背景和疗效,然后再计划打进国内外市场。至于孔奕恒先生这些年来对公司劳心劳力,现在人熬出了病要长住医院就企图僭越罢免人家的主席位置,这说出来像话吗?”孔俊力坚定地说,他一再反对重选委员会主席一事。
这时,桌子左侧由前至后数起的第四位会员站了几身。
“公司在海外市场上一直都有自己的生意合作伙伴,单凭公关部的人实在无法说服这些有潜质的保健品牌公司和一个无产阶级的上市公司继续合作生意。现实就是现实,现实就是让你也不肯上没有船夫的甲板上,不论那是邮船还是舢板。身为公关部的成员之一,我在这里诚实地告诉大家,一些赞助我们宣传、纪念品的公司已经陆续向我们提出退出的事了。按照我们公司目前处于的劣势做量度,他们认为别的保健品牌公司相对靠谱。”他主要是要强调倘若没有一个叫主席的人坐在公司办公室里,公司的交易量和业绩就会逼着赶在午后见太阳——每况愈下。
“既然大家的自身立场及一些想法和彼此之间捍格不入,继续下去也是没完,我主张以史上最科学方程式的方法——投票决定是否要重选主席。这样既公平又省时,不会有人有异议吧!”孔杰光先生霍然发声,为这不休止的强强对辩画上句号。
没人给予碍于礼貌上的回应,这种情况一般来说都是叫默认,暂时没听说过是因为正在考虑或‘默不认’。会议厅又重现一片静默,孔杰光先生拿它说是默许他主持这一个投票仪式,是当下的情况,那个让人憋得不行的氛围要他充当一次主持人。
“现在进行表决,同意重选委员会主席的请举手。”这一声发出,左侧全员举起了手,包括孔杰光先生自己在内。而坐在会议桌右侧的会员——孔家弘先生、孔俊力先生和陈友艾女士全部双手伏在桌上呈尖塔形。结果一目了然,毋庸置辩,票数以四比三小比数通过重选主席的议案。孔杰光先生在暗地里沾沾自喜,他到了这个时候还被乌烟蒙蔽,他的儿子差些被甩出窗外,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为了这个结果,他选择牺牲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边的人。
正式宣布议决的那刹那...咔嚓!会议厅的大门打开了。他没来得及赶在见到人来之前结束这一切。
“我记得自己好像也是公司委员会的一分子,所以今天我百忙之间也特地赶来这儿赴会,希望不会太迟。”走进来的是一位身穿黑色纯棉背心披着丹宁蓝白色的薄款空军夹克衬搭钻蓝色白斑纹的漏洞丹宁裤、脚穿AK甯军款复古伞兵牛皮靴子的3青年男子。一副浅褐色半透明的墨镜完美地撇除了酒气熏天的污秽,显得更为醒神、精明。他姓孔、名奕亨。顾名思义,他也是孔家的一分子。他骤然现身于此是破天荒的事,会议厅里整个气氛瞬间进入了杌陧的局势。孔奕亨先生除了是公司委员会会员、持有股份,在这公司什么也不是,没有任何贡献和生产。他能入会按持有股白受公司每年交易量所赚取的利润也是因为有个主席爸爸。他距离这的最后一次也是第一次出席委员会会议是在三年前,那时是因为他要投诉公司的一个大客户在一个网络买卖平台上将杂牌廉价产品套上‘宝身C’品牌二次包装以飞天价出售,后来证实是个误会,还差些被当事人控告,还好主席的人情值钱好卖。大家见他纷纷屏住呼吸,有些来者不善的感觉。
“我们正在为重选主席的议案投标表决,你会和议吗?”冷才明先生单刀直入。
孔奕亨先生坐在会议桌右侧最后的席位上,与坐在前边的孔俊力先生交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如果我说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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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乌底下、红尘衮衮,还好赶在见车不见路之前,我们承租的游览车已顺利抵达目的地——广东义山。这是一个蕴含了百多年中华丧葬文化的公冢,是吉隆坡备受注目的人类历史遗产之一。广东义山为撒手人寰的灵魂提供一处安置冰冷身躯的风水宝地。光阴荏苒,在风霜中摩擦造就了它的永摧不残、一直都是那么刚,刚得可以养活千人住万魂。我们正前往位于该领域的新广义塔,那是亡者骨灰的最终去向。它高达十三层,高度为六十三公尺,宽度是九百三十点二五平方公尺、整体以白色清雅为主。若登上最高楼,吉隆坡这都市的面貌将一览无余,夜里在璀璨灯光底下徒步散心也不以为过,当然你首先得要有一定大的胆子。新广义塔的筑建强调美学设计、讲究舒适美感,相对于其它纳骨灰塔,它的宗教色彩较为淡化、有种独坐幽篁里的清幽。塔的底层为祖牌阁楼;一至三楼是单骨灰瓮部;四、六至九楼为双骨灰瓮部;五楼则是家庭式纳骨箱;十至十二楼则保留日后使用。
游览车停在泊车场外边,车里人数明显少了,堂姑(三叔公的大女儿)、堂叔婶俩(二叔公的小儿子和媳妇)因为工作的关系先离开了,有的则是因为私人原因而不得不错过目睹妈妈入塔为安那一刻,车里只剩下五分之二的人了。而当所有人下车后,我穿梭其间竟发现堂哥已不见踪影。他大抵是在拾骨仪式结束后偷偷溜走了,又不知约了哪个猪朋狗友虚度光阴去了。我忍不住忖量。看他昨天半夜喝得酩酊大醉也不忘出席妈妈的火化典礼也算是这样了。我竟然情不自禁地从骨头里挑蛋丝,对象还要是从小精神虐待我的恶霸堂哥,想想也自觉丑陋,太卑贱了。这就是我在家的地位?我还在思索。
“哥!走了。”和生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们俩拿着两个黄色袋子,里面分别装的是一小束鲜花、一双筷子、一盘四果和六菜一饭、立香等以荐食亡灵。这些都是张师傅先前交代过的。我们在塔外的祭场选了张桌子,铺上黄纸、准备进行荐食仪式。桌上很快便摆满饭菜,尽管不是特了解她的我也肯定不会忘记让柔丝丽阿姨准备她最爱的葱头煎饼和豆瓣酱肉碎豆腐。三叔还贴心得甚至连保温壶也给带上了,里面装的是凉瓜猪脚汤。三叔还轸念着妈妈,他已经不需要逃避也不再挽留,他选择送上祝福。这是亡者最大的安慰。伊芷姐和伊恪姐等人纷纷往桌子上的小香炉插香,在这之前得先拈香祭拜土地神和塔位,叨叨念着祈求保佑的话。加上那些林林总总的东西,最终占了三张桌子。
“带那么多,还要这么大份,是想在这里直接吃了午餐和晚餐才回家吗?”三叔公调侃道。
只见三叔轻描淡写地笑了一下。元宝蜡烛渐渐化为灰烬,三叔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骨灰瓮,宛如搂抱着妈妈纤身细体,随着一名工作人员一步一步地走进新广义搭内。我们跟在三叔后面,一边默念佛号,直至塔位前。新广义塔没有升降机,上下也得靠楼梯,在我们之前里面阒无人声,空调温度也低,依稀可以瞧见几个义塔管理员寥寥身影。一名女管理员热情地走过来向我们了解大概后,便在手上那部簇新的小平板电脑上‘指指点点’,然后说:“好的!没问题。”
她实在太尽责,或者说是太懂得为人着想,带着我们直上五楼,来到妈妈的骨灰瓮龛位,她说我们可以称呼她李欣心,她甚至举起戴在脖子上的工作证贴近我们的眼睛,初次见面直呼全名也不带小姐、阿姨二字也真是平易近人得离地。她似乎不太明白我们并不想清楚这塔发起的历史和修缮,这并不是我们要的庄严且肃穆的入塔仪式。她大抵是新入职的,我们从来没见过她。因为每年清明节我们都会来这里祭拜先祖,所以我们并不需要有人带路。伊芷姐不断礼貌地称呼她一声,表达诚恳的谢意,她和外婆是第一次来。她打开镶有妈妈殓照的隔板,让三叔把骨灰瓮安入龛位,然后大家跟着三叔念着佛号、做回向,除了三叔婆在外管住那些乱蹦乱跳的褦襶小屁孩。大家双手合掌,竖立在妈妈的龛位前诚心默念,外婆和三叔公在后小声说着话,整体画面就是多了一处尴尬的角落,三叔公见此马上和李小姐连声道谢,这句谢谢不同于适才伊芷姐的,一样诚恳的说法,意思却截然不同。
顿时,气氛暖和却又肃穆起来,李小姐应该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在金黄色聚焦灯的照耀下,整个塔金煌煌的,每个人的嘴巴都在一张一合地翕动着。佛号声停止了,伊芷姐重新把隔板关上。是不是只有我觉得三叔现在正扮演着张师傅的角色?妈妈一定不会孤寂的,我想着。她龛位的上边有公公和二叔公,底下是堂弟(三叔公的大女儿的长子,多年前和一班同学在瀑布玩水时意外溺死,当时他才十岁)。仪式完毕后,我们便鱼贯地走下楼,只有伊芷姐和伊恪姐仍留在那儿陪伴久久不肯回去的外婆。下了楼,三叔婆已将荐食的饭菜水果装回到便当盒放进两个黄色的袋子,还有那个保温壶,鲜花则放到一旁的草丛上,而我负责把包裹骨灰瓮的黄色巾子烧化。
我独自往右一直走到边端,那里有焚化炉。离这我这儿几步路有一排长凳,那里不知何时坐着一个老人家。他那双暗淡无色的双瞳和手上的盲人拐杖为他是瞎的提供了完美无缺的佐证。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主动向我挥手,站了起身向我走来,一步一步、一稳一轻,估计是年事高腿也不好使了。我抽了一下,潜意识地往后退。
“年轻人。莫怕。莫怕。”他开口说,他已经来到我跟前了,我这才发现自己后背已死死地靠在了焚化炉边上。
“我们又见面了。你还记得吗?”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