④
“啊，是巫婆啊！快跑啊！”
慈姐的到来好像更加激活了孩子们体内的活跃因子，仿佛真的害怕慈姐似的。
“第一个被我抓住的，作业要写两份哦！”
喂喂，余慈阿姨，您太投入了吧。
在热闹的教室里，每个孩子都表现得很自在，即便拥有着再怎么悲伤的身世，发生过再怎么不友好的过去，他们今天也确确实实地在这里开怀大笑着。不论身边人怎么去看待，仅仅因为相互是朋友，所以相互依赖，相互拥抱，家人般相亲相爱。
视线掠过教室的每个片场，渐渐地停留在了窗帘边的角落里，掀起窗帘后就会彻底陷入孤立状态的教室一角...
读取记忆卡，在一间普通的教室里，一群学生把桌子围起来举办圣诞晚会，围着的学生们欢声笑语，而在教室角落里，一个男孩陪同着多余出来的桌椅看着眼前的一切，仅仅是发着呆思考着什么...
很显然，眼前的这间教室里并不存在这种情况，教室的角落并没有多余出来的桌椅，也没有多余出来的人。大家争先恐后地围在中间，好像在舞台正中间玩耍的孩子能被小琳老师看得更清楚似的。抱着这样的小孩子心理，大家都是如此，扎堆一起，声音越发响亮。
只不过在正中间的小组里却出现了意外的叛徒，明明处在最中间的小组内，站的位置却是最边界的地方。用以居高临下的目光看着孩子们，静静地。她先我和慈姐一步而来了是嘛。
“呐呐！姐姐也一起来玩嘛！”
衣羽的视线里出现她之后，便离开了自己的座位，用她的小小手拉着苏罗妤的小手。如果我读的唇语没错的话，应该就是这样了吧。
摇头了，苏罗妤还是摇头了。两耳的束发跟着嘴角一起飘逸着，舞弄着不切实的形象，掩饰着头饰主人的真实想法。
不过相比上节课间的摇头，这次的摇头更加自然，并不带有一丝遗憾，也没有丁点儿感慨，挂在她脸上的那份心满意足的微笑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顺抚着裙摆，慢慢地蹲下，压坐着，然后和小衣羽对视着：
“不哦，姐姐啊，其实...不是很会玩啦！”
嘛，她终于肯愿意说实话了嘛！就连在孩子面前也要装饰自己真实想法的感觉，一定很难受吧。真难想象这些青春岁月，苏罗妤到底是怎么走过来的。
“没关系啦，我可以教姐姐啊！来嘛，来嘛，姐姐来玩嘛！”
面对小衣羽的卖萌撒娇术，苏罗妤总算是败下阵来了。毕竟“萝莉”不敌真萝莉！
“这么简单都不会玩，我来代替衣羽来教你吧。”
那个直男科属的小男孩一把拦截了萝莉之间的对话。
“不要，让我来教，我来教姐姐。”
小衣羽用力掰开小男孩的手，好像是在向小组内的孩子们宣布：既然大家都不喜欢小姐姐，那我就独占姐姐了。
很调皮的行为，但也很可爱。
这一行为把苏罗妤和周边的孩子都逗笑了，风景甚好...
“呐，无人问津同学，不介意的话，去后厅帮我和小琳老师倒杯茶吧。”
毋庸置疑，这再也忍受不了丁点儿的讽刺感，就是来自慈姐的。
“啊，单优同学，我有水杯，就不用劳烦了。”
看在小琳老师的份上，我就姑且跑一趟吧。
“哦！”
...
“给阿姨递上一杯卡布奇诺！”
哪怕仅仅是杯普通的茶水，我也要找个机会调侃一下慈姐。
“怎么，还是融入不进去嘛？一副病恹恹的样子顶着死鱼眼杵在那里。”
用力地唆了一口凉茶水，心满意足后便开始怼人，这是慈姐的喜好！
“都说了，没必要了！”
不论是小孩也好，同龄人也罢，都没有必要交流。不过有一说一，要不是小衣羽被苏罗妤捷足先登了，我还是愿意接触那样可爱的衣羽！
“这节休息课结束了，我们可就要走了哦，真不留心些什么嘛？”
“没必要就是没必要啦，麻烦死了。”
“至少过去打个招呼也好吧！”
“不要！”
“哦？果然你有想认识的人咯！”
我并不是败给了慈姐的陷阱，终于还是败给了自己真实的想法，和苏罗妤一样。
扭过头去，看见苏罗妤蹲坐那里，小衣羽玩的时候也会时不时地和她对视，确保苏罗妤一直在旁边看着。
“这次不吃晚饭再回嘛？”
“不了，晚上还有些事。他们两个应该也不太好意思留下来吃晚饭的！”
慈姐拒绝了小琳老师的邀请，毕竟我和苏罗妤明显都是自主保守派的人。
走近孩子们的圈子，我在够得到苏罗妤的范围停下来了。
“呐呐，姐姐，我想下雨。”
嘛，看啦，其实大家都觉得热，哪怕是衣羽小朋友也会觉得这天气很热。也只有你体寒不知道热罢了。
“为什么呢？”
“因为下雨能够穿上楚阿姨给我们买的小雨衣了呀！”
“可是下雨天不就不能和大家一起在外面玩了啊！地上，滑滑梯上，全是雨水。”
“唔，好像是喔。”
“不过晴天也有晴天的好处啊，比如说能和大家一起去公园里采阴，乘凉。那样一定很有趣！”
苏罗妤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和情绪一样陷入某种形式的循环当中。
一定很有趣，说白了就是她自己也没有尝试过，想要尝试一下。
“啊，嗯。”
但是苏罗妤却没有注意到小衣羽的表情，那么无奈却又不能让微笑退散。苏罗妤在不经意间的话语却重蹈覆辙了，本末倒置地伤害了小衣羽。
“不好意思，衣羽，姐姐只顾着自己了。对不起啊，不过游乐园的话，比公园更有趣，不是嘛。”
从幻想乡中苏醒过来的苏罗妤总算是察觉到衣羽的不自然了。毕竟慈姐都说了，福利院的孩子们和小区的孩子曾经因为公园的事发生过矛盾排斥来着，而那个向院长提出回到福利院的孩子，也正是小衣羽。
“游乐园啊！好想去啊，可是老师说过，去的人太多就不安全了。”
小衣羽的眼神逐渐萎靡了下去，花儿要枯萎了。
“那改天你带姐姐去游乐园玩，好吗！”
听第一遍的时候我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不过一想到小衣羽这么在乎大家的感受，怎么可能轻易答应苏罗妤的约会要求呢？只带她一个人去玩的话，小衣羽肯定也会苦恼吧：为什么不能大家一起去玩呢！
直到我反应过来，是的，苏罗妤并不是像一般的长辈那样说着普通的话，而是放低了自己的身份，甚至把自己置于小衣羽身下：“你带姐姐去”
给人一种“小孩子来引路”“去去就来”的感受。
这样也算是苏罗妤给小衣羽的关心吧。
“哼，姐姐还真是淘气呢。没办法啦，下次就由我带姐姐去玩吧！拉钩！”
哇额，天使！小天使啊！小衣羽倔强地嘟起嘴，完美地诠释了傲娇的本意。我瞬间路转粉...
虽然很欣赏她们之间欢快地交流，不过时间总是不安分的。
立下约定的是人，而证明约定的却是时间，这本身就不公平。不过，相对公平的，就是固定时间吧。
上课铃声响起了，时间线已经到了末端。
“苏罗妤同学，差不多了。”
“优哥哥，妤姐姐，下节课再见。”
“嗯，再见！”
坏人的角色总是要有人来扮演的，为了让孩子们成长，让他们了解到真实的东西，那么坏人总是被需要的。
而我，只是被应职这么去做罢了。
“小衣羽，我们（停顿）...我和你妤姐姐要回去了，下次再来看你好嘛！”
“啊，怎么就回去了呀！”
小衣羽并没有用那种撒娇到不让回去的语气，而是垂着头，惋惜着，感慨着遗憾。毕竟，她失去的东西，也曾不少。
“为了下次让小衣羽带姐姐去游乐园，姐姐得回去好好准备一下啊！”
苏罗妤勾起右手小拇指，温柔体贴的声音融化了小衣羽的不安。
“好啦，上课啦！大家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小琳老师的催促声终结了这幅不堪的景象。
的确，大家回到自己的座位，我和苏罗妤亦是如此。
本以为她会带着不舍的表情以及留恋的情绪离开，然而谁也拦不住她在脸上高高挂起的，充满了满足感的笑容。
这份反差感，似曾相识。
正如我当初所不敢相信的，她或许会被男生所痴迷，也会被女生所羡慕，尽管想法是很好的，但是结果还是不容乐观——她被排斥。我本以为女生会更加愿意交际比自己优秀的同性，与男生不一样。但事实成就了眼前的她！
“好了，该回家了，我可爱的孩子们！”
慈姐撇去了嘴角的烟，把它丢进垃圾桶，束起双袖，走在我和苏罗妤前面。
“今天收获怎么样？这个地方！”
还没等我的步伐彻底迈开来，慈姐的有问必（必须要回）答环节又开始了。
“福利院...很让人心安。谢谢导员！我多少有些明白了...”
苏罗妤脸上所洋溢着的笑容已经快把她自己都融化了，至于她明白些什么，只有慈姐和鬼知道！
“那就好，无关紧要同学呢？”
阿勒？是叫我嘛？我怎么又成无关紧要同学了！
“还好吧...”
糟糕，我这是被“还好女神”给感染了嘛，果然近朱者赤，潜意识和事实都表明，我有必要离苏罗妤远一点了。
不过老实说，我还是得到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答案，即便和我本意不符，但是也没有坏到本末倒置那般程度。
是的，我从苏罗妤身上明显得看见了“语言相通”与“心意相通”的差距。即便听清她说的话，看穿她的心理活动，了解她的一切行为目的，也无法知道她的内心真实想法。如果不表现在脸上，我就无法知道眼前这个女生在想什么。
就好像，我多了一个永远无法到达的地方，一个未知的领域，那就是她的内心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