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后,新的国家建立,朝代完成一次更迭也算是彻底从灰暗的时光中度过去,应该还是会有很多人会羡慕平安镇平静的生活,只是很少会有人愿意回到那个混战不断的时期了吧。
新帝登基后的十个春秋里,没再打仗,因为遍地焦土的天饲国实在是不想再打了。
可怜那时村子的平静也只是表象,真正的风暴往往是躲藏在短暂的平静之后的。
自从五叔和他们家的小孙子打扰了那位奇怪老者的清净之后好些天也并没有什么不同,依然是日出而作为温饱奔波,而那位老者好像蒸发了一般,并没有人看见他的身影,甚至炊烟也没有灯光也没有。五叔虽然会对老者的行为感到怀疑,但也实在想不出他到底是个什么人,在做什么,又会给村子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事情过去十几天之后,在大家逐渐忘记了这位老者的存在的时候真正的危机才刚刚降临。
这一天,深蓝色的夜空渐渐褪去,没有云彩没有星星也没有太阳和月亮,天羞涩着不那么透亮也不那么阴沉的半梦半醒的状态。不远处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村民们都以为是附近的山匪来搜刮财物的,连忙从床上爬起来慌乱中也不忘把家里的口粮藏起来,或是墙之间的夹缝中,或是灶台旁砌起来的专门防搜刮的隐蔽的储物空间,也有的村民不慌不忙,因为要么是早就养成了并把东西藏起来的习惯,要么就是家里一穷二白没什么好藏的了。
几年前的时候土匪们来还会物色一些姑娘,这几年土匪来的少了,即使来了也不会抓什么姑娘了,甚至连铜钱都会视而不见了,都是搜寻有没有什么口粮的。
口粮,说起口粮就已经值得人们悲伤了。口粮对于村民来讲仅仅只能够部分人过冬,现在也只是勉强充饥。最近,几个猎户从山上带回来的东西也是越来越少,甚至连山上的一草一树都不放过,也不能解决饥饿问题,刚出生的孩子因为没有奶水开始成天成宿的哭,最后哭声渐渐停下来……
马蹄声进入村子并没有急于抢夺什么,只是迅速散开将村子团团围住,静静地等待天亮。
当太阳高高挂起时,为首的人示意手下敲开了村长家的门。村长是一个白胡子老头,颤颤巍巍的走出来,一下子怔住了。这伙人不是土匪,更像是训练有素的兵士,对,是一对骑兵。兵士排列有序,好像是在等待什么重要的人出现一样庄严肃穆。
为首的并不是很友好的冲着村长问道:“最近可有位外地来的老者住在这里”。村长并不想出卖这个外乡人,谁成想,骑兵首领从马背上卸下一袋东西扔在村长面前,示意查看。村长战战兢兢地捡起沉甸甸的袋子,打开一角,里面金灿灿的粮食露了出来,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够看得到村长那副满眼放光的神情,好一个饿狼下界的样子。
骑兵首领继续问:“当真不知?若是你能告诉我你知道的,我的兵士每个人都可以给你留下这样的一袋粮食。你看如何?”
村长依然难以抉择,虽然害怕饥饿畏惧强权,但心中的道义的分量仍然很重。村长夫人看这情形从屋舍中窜出来:“老头子你就说吧,我们也得活命的呀!”是啊,全村人的口粮也不过如此了,这一年来村里的人因为饥饿已经失去很多亲人了,村里需要这些粮食啊!
骑兵首领继续说:“老人家也不用担心,我们不过是找他聊聊天,只要你们帮我找到他,就能有过冬的粮食了。”那副傲慢的样子中多出一丝真诚,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可信,又好像是带有一点欺骗。
“行吧……他就住在村南的一座废宅子里……”村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把头埋在胸前,闭紧双眼紧紧地握住手中的粮食,即使是为了全村人活命也不能用无辜人的安危做赌注啊!一辈子的坚持却毁在了五斗米上。
骑兵首领一挥鞭,向着村南的方向奔去:“老人家先回去休息一下,晚些再来叨扰。”随着声音渐去,兵士们也收起了兵革,站在原地,没有走的意思,也没有控制村长一家的行动,只是像雕塑一样骑在马背上。果然是经过训练的队伍,就连马儿站在那里也一样是一动不动,像极了壁画中的神骑军。
神骑军是前朝鼎盛时期的一个骑兵神话。传闻是闻道将军训练的一队骑兵行军如飞,驻军如山,进攻异常凶猛,守城无人能克。在闻道将军有生之年还无人能够打破神骑军的神话,所以被后人称为神骑军。
骑兵首领来到村长所指的宅院前,翻身下马,并整理了自己的盔甲行装,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敲了敲院落的大门。等待一个间歇,又敲了敲,依旧没人应答,首领有些不耐烦,扯起嗓子来:“先生,我等是奉王上玉令来请您兑现弯月之诺的,先生?”又敲了几个回合,才真的耐不住了:“先生若再不应门我等就不客气了。”说着几下将院门撞了开来,虽然将门撞开,进去的步伐却是整齐有序,像是去王公贵族家里拿人的样子,极有气势又有所忌惮的样子。
不禁让人心生遐想,这位老人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为什么这些凶悍的兵士能够对他这般恭敬,有一部分像是在上位者的命令,还有一部分似乎是源自于内心的一种原始的敬畏。
几个兵士跟随首领进到院内有序的进到屋内,四下环顾寻找也没有发现老人的身影。首领走到窗边的桌子旁,并没有发现一丝灰尘,窗边整齐的摆放着三个洁净的铜盆。仅凭这几点骑兵首领基本可以确定,这里住过人并且很可能就是他们要找的那位老者。首领在意识到这些之后立即传令骑兵分兵两路,一部分守住村镇的各个要塞,另一队搜寻老者踪迹。
村子被团团围住也并未见着老者的身影,骑兵首领不免有些暴躁起来,却又不好太过惊动村民。正在他手足无措的时候一个传令兵跑来:“启禀将军,目标出现,在东面村口的银杏树下。”听此消息骑兵首领上前一步飞身上马朝向东村口跃马而去。
来到村口,一位慈眉善目悠然自得的老者被三两个兵士簇拥着。兵士们并无押解的意思,只是规规矩矩的跟在老者的身后。骑兵首领来到不远处随即下马迎接,毕恭毕敬的作揖行礼:“我等是奉贤王玉令前来请大先生兑现弯月之诺的。”
“莫急莫急,我不会食言的。”老者依然一副悠然模样,完全不在乎骑兵首领脸上如同黑炭一样的神情。即便如此骑兵首领还是示意大批骑兵到村外待命,只留下几个就在附近随时待命。
不多时,远处走过来几位年轻俊秀的书生,远远的朝着老者深鞠一躬,才走向前来到老者身边,简单的作揖问候,“请师傅安。”老者的嘴角露出微微一丝欣慰的弧度。
见着骑兵大部分撤走,村长走向前,来到老者附近想探清楚情况,很多村民也跟着过来看看热闹,毕竟村里很久没有这种阵仗了。
银杏树沙沙作响,对,起风了,一柄冰冷的长箭直直的刺进老者的心脏,红色的血迹晕染了他的胸膛。场面乱作一团,骑兵首领一边吩咐追击刺客,一面又希望老者能说出些什么,人群慌乱逃窜。老者倒在书生气的弟子身上,用尽全身最后一丝气力指向被人群挤散的一个懵懂的小孩子。那孩子手里还拿着一个不知从哪里摘来的野果子,一副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的模样。这时的老者终于真正的微微上扬了他那略显苍白的嘴角,闭上了眼睛,手臂再也支撑不住直直的摔落下来。
书生的眼角流出一滴泪珠,低声喃喃道:“弟子定不辱命。”
骑兵首领则是在慌乱中命人抱走那孩子,带着老者的遗骸还有那两位书生有序的撤走。
从此世上再无平安镇,即使有也绝不是这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