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样子，多半是想起沈安歌了。
即便风书屿面上不说，可行径却表现得极为明显。他待沈安歌至始至终都不同，只是他不愿承认罢了。
如今已是人走茶凉，他再想念，也得不到一副画像得以慰藉。风九歌想，自家兄长这一生怕是再难遇到知心之人。至少，如若是他走不出，便是无人可同他共度一生，执手白头了。
“早些去睡罢，夜冷恐患风寒。”风书屿开口，低低而出。
如何劝也无用了，风九歌索性也打消劝他的念头。
许是时间总是好东西，能够平抚伤痛，她是，但愿风书屿也是。
今夜注定是个不太平的夜晚。
宫内红墙之上，殿宇林立间传来瓷器摔碎的清脆声响，在安静的宫内显得格外突兀。
夏绾穿着一袭凤裙，坐在贵妃榻上静静地瞧面前女子的动作，却无半分阻拦意味。婢女恐这声响吵到夏绾，便挨个朝她看来。
“让她砸，出了气才能好受些。”夏绾一脸正色，深感明厉。
皇后都发话了，殿中婢女也只能缩着头不敢看正在疯狂的美人。最后，待殿中的花瓶悉数砸尽，夏葵这才稍稍解气了些。
她抬起一双美眸，朝上座的夏绾看去，眼底尽是冷彻一片。
“舒心了？”砸了她殿中如此珍贵的瓷器，便是能够稍稍平抚她大小姐的脾气了？
夏葵此刻是真被气昏了头，后知后觉才知晓自己此番在做什么。瞧着满地被她砸出的狼藉，秀气的脸上浮现丝丝难堪。
“如若还有气，我便让婢女去将库房中收集的瓷器全搬来，让你今夜砸个痛快可好？”夏绾的声音不重，却带着十足的威严，一旁候着的婢女纷纷缩起身。
“……”夏葵见跪在地上的婢女，眼神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都下去罢。”夏绾出声，白皙的手轻柔地抚过小腹，带着初为人母的喜悦。并没有因为夏葵的砸场而带丝丝怒意。
婢女领命，一干都退了下去。
偌大的殿中只剩下夏氏姐妹。夏绾端坐着，一副不紧不慢的姿态，在夏葵开口前抢先道：“你今日如此这般，不要告诉本宫是真对檀王起了心思。”
夏绾的眼波毫无波澜，不怒自威的仪态让夏葵微微惊愕。她一张绝色之容上有过斑裂的痕迹，平日里持的温婉此刻荡然无存。
“长姐明知其中关系，又为何要多问一句。”
今日宫宴，本是借着夏绾有孕才大肆张扬，可她非但没得个好处，还让风九歌成了同顾北彦的好事，这让她如何能不气。
分明是她倾慕顾北彦在先，风九歌横插一脚便罢，这会儿连自己的长姐都帮着风九歌说话。洛樾笙一道圣旨颁下，便是九五之尊的皇威，任何人无法抗旨。
“二妹！”夏绾眼底闪过一丝恨铁不成钢的阴冷来。
她先前以为夏葵是个通透之人，处处提防算计，却又处处如鱼得水。即便知晓夏葵对顾北彦存了那种心思，可到底夏葵还是夏府之女，心里总归是向着她这边，可今夜之事一出，夏绾不得不审视夏葵的心。
即便是同胞姐妹，即便是骨肉至亲，在权势面前也都脆弱到不堪一击。
“我先前以为檀王不过一副皮囊让你看中，可想来你也不是肤浅之人。没想到此行江淮不但没让你学着冷静，却平白养出了这么一副动辄得咎的姿态来。”
夏绾极少对自己的妹妹说重话，此番是头次。正因为是头次，夏葵便连惊愕都忘了，一双眼呆呆地看向坐在凤椅上的女子。
母仪天下的皇后，如今又是遇喜得子，这数不尽的富贵荣华，夏绾又怎会懂她。
“凡是都要三思而后行，我瞧着你平时也大方得体，处处落得周全，没想到同郡主一比，你还真少了些七窍玲珑，怪不得檀王看中了她，没理会你。”
“长姐此言何意？”夏葵此番却是顾不上生气，夏绾的话中明显大有深意，是她没细想，这其中还有何种的利害关系。
夏绾抚着小腹，微微笑着，“你知晓陛下后宫虽无三千也有八百，嫔妃们个个生得花容月貌。可陛下却独独宠爱本宫，靠得并非是这张脸，而是这里。”
夏绾指了指自己的头。
这便是在说她没用脑子思考了？夏葵忿恨地咬了咬唇，却没回上一句，静静听着她的后话。
“檀王是人中龙凤，这一点你我皆是可见。可陛下对檀王早有提防，除了可控之人，便不会有其他人选可供陛下择选。”
夏葵闻言，似懂非懂。
“我的好妹妹，本宫也想你嫁与檀王府，一来全了你的心愿，二来又方便陛下和本宫监视檀王的一举一动。只是如今这朝中局势已不容我们掌控，你也知道，风府如今正得陛下宠信，陛下存了要拉拢风氏的心，自然成了这桩婚事。”
“可如若联姻风府，不是让檀王多了一分权势依仗。陛下为何还要应允此事？”
即便是洛樾笙存了要试探的心思，可也是给顾北彦送去了一个强有力的后盾。檀王本就有反叛之心，只是现下臣服，他日必定叛国灭君。
此等利害关系，洛樾笙不会不知道。
“风氏依仗皇族兴起，生杀大权便掌握在陛下一人手中。如若陛下要风氏亡，他们便不能抗旨。如今朝中俨然已分成了两派，江淮一行又出了司正同沈府的事，陛下这是未雨绸缪，并非不可所见。”
夏葵这才想起江淮途中几次遇刺之事。这背后之人是洛樾笙，她丝毫不怀疑。可到最后还是顾北彦灭了沈府一门，他们才仓皇收手，不然按照檀王的性子，非要搅出个天翻地覆来。
“司正一派同沈府，都是为陛下所用的棋子。现下棋子没了作用，便徐徐除之才是。本宫知道你心中多有不甘，可陛下自有陛下的考量，你且放宽心，本宫不会亏待自己的亲妹妹。郡主此番联姻也定是不长久的。”夏绾早已预见之后的事，笃定风九歌不会嫁与檀王。
自然，夏葵的担心也实属多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