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的话，一言一语，似叮咛，似呢喃，柔软得没有丝毫力度。可就是这样的话，风九歌听了只觉得全身血液一股脑都涌向头顶，名曰喜悦的情绪取代了所有，她浅笑勾唇。
是了，从她遇上顾北彦时，便所有的人都说她是九九，而她自己也没有怀疑过，或许自己当真同顾北彦有过段过往，只是忘记了罢了。
而今她听着顾北彦难得说的好听话，便也就觉得其实一直在徘徊犹豫的是自己。
她应该早些就明白，顾北彦身为檀王，他身负重任，背后是复兴整个顾氏，怎会因为儿女情长便有所耽搁。
到底是他们过往经历得轰烈了些，他才能这般念念不忘。
之后的风九歌又像是想起什么，拧了好看的眉头，一本正经地问道：“如若我想不起先前的记忆，你可会怪我？”
她除了在梦中会回忆起那些画面，同顾北彦过往的种种都记不住丝毫。
这厮如此幼稚，不会因为她记不住他们的过往便大发雷霆吧？
谁料顾北彦非但没有气恼，还笑得格外如沐春风，霎时如同人间四月，芳菲繁盛。她居于他下方，轻易便看到顾北彦眼底的自己，只觉得满足。
“你便是你，不记得那些过往也无碍，只要九九还在本王身边，足矣。”
一句话，化解了风九歌的所有小心忐忑，她只觉得自己将这厮委实想得坏了些。除了平日他会对自己动手动脚，不正经之外，其余时候的他都是芝兰玉树，清幽自适。
即便她想不起那些诸多过往，可此刻也知道，只要她还在，他们的过往便不是那般重要。
一幅画卷，一个活人，孰轻孰重较量下便知晓。
风九歌看顾北彦虽脸色苍白了些，到底还是有些生气的，便觉得他暂时应该没有大碍，只是要克制这毒素不再漫延全身，还需要尽快拿到解药才是。
看着风九歌作势要走的模样，顾北彦开口，许是说得快了些，连带着全身都咳起来，更加虚弱了。
“九九要去何处？”
本来顾北彦这厮受伤了应该是好生照拂才是，可风九歌此时看他却像是故意那般做的，再者她还想出去看看自家兄长有无归来，便睨了他一眼，从踏台上站起，瞬时变成居高临下的姿态：“自然是回去睡觉了。”
她来顾北彦房中也有些时辰了，要是还不出去，就算临止不说什么，那夏葵也会赶来大骂她不知廉耻的吧。
方才在来的路上临止便提到夏葵一直等在屋外，等着顾北彦醒来，可这厮醒来第一句不是别的，而是找她。
夏葵呢，还没进屋便被临止拦了下来，许是午后同她争吵费了力，夏葵也知道临止能在顾北彦身边当下属必定是武艺不凡，便不再有所纠缠，冷着脸离开了。
有如此忠心的下属，顾北彦也算是选对了人。
“九九为何不在本王这里就寝？”都伤到这般地步，顾北彦还有闲情逸致同自己开玩笑，看来是伤得不够重，还能谈笑风生，不正不经了？
虽说同顾北彦没少同床共枕过，可此刻情况特殊，更何况还有临止在外头，她就这么留下来，难免不会遭人非议。
再说了，现在夏葵笃定就是她害了顾北彦，知晓她留宿在他房中的事会不会气得过来找她麻烦？她那大小姐脾气自己已经领教过了，实属不用再领教了。
左右想着都不妥，风九歌这次拒绝得倒是干脆利索，丝毫不拖泥带水：“你还是好好养着罢。”
“为何？本王都受伤至此了，九九为何还要拒绝本王？”檀王耍起无赖还真是人神共愤，天下无敌。
连洛七染蛮不讲理胡搅蛮缠都比不得他此刻这副受了委屈眼巴巴的模样。
风九歌只觉得头疼，这人前顾北彦还是人们口中所道的孤高檀王，可到了她跟前，委实就是一个无赖罢了。
论一个无赖耍起性子来，嗯，多半就是不敢恭维了。
她耐着性子，告诉自己顾北彦是为了她受伤的，此刻情况也是不觉明厉，解药还没到手，她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而让顾北彦撑不到等来解药的时候，凡事都要多几分忍耐。
“檀王也知晓你受伤颇重了，还不好生待着？”风九歌觉得自己此刻在同一孩提在说话。
许是先前她从未知晓耐心二字何写，可此刻已是懂了个大概。
对着喜欢的人，就算是再不耐，也会变得好说话来，她对顾北彦亦是如此。
“九九，本王不喜欢你这般唤本王。”本是谈着就寝啥事的，顾北彦却又很轻易地将话题带到了别处。
她平日都是如何唤顾北彦的来着。
除了生气时会连名带姓地喊他，平时都是檀王王爷的，有时候索性连名都不说，直接称呼他为你。
这么想想，他唤自己九九，自己却从未如此亲昵地用其他名字称呼他。
可风九歌知道此刻并不是纠结称呼的问题，现下顾北彦身体虚弱，还应该卧床静养，等他们得了解药便可解他身上的毒，到时候连带着剿灭乱党，他们此行也算是功德圆满。
“那你要我唤你何名讳？”
唤他檀王不乐意，王爷又不高兴，顾北彦吧又显得过于生疏。现下还真没有旁的称呼可以让她唤出口，唯一剩下的便是……
谁料榻上的男子苍白的脸色因她此番话稍有些红润，墨眸流转，似有高山流水的姿态，他只是淡笑不语。
他在等着风九歌自个儿琢磨。
名讳于风九歌来说不过是为了方便，而此刻这厮却在这等事上同她磨蹭起来，他就是要自己唤出那个名讳吧，一定是这样的。
过分的男人！
“……阿彦。”一声娇柔地呢喃从菱唇间溢出，并未急着消散，反倒久久流连在屋内。
而顾北彦眼底的笑意，在听到风九歌这声称呼时，愈发深沉，连带着眼角微弯，细长的眼睛玲珑剔透，随时都可以将人的魂魄勾走。
风九歌看他这表情便知晓，自己这是唤对了。
阿彦。
九九。
多么亲昵而熟悉的称呼，仿佛她从前同顾北彦相处便是如此称呼彼此，一时间，风九歌觉得那段丢失的记忆有几分重要，至少那时候她的确是深爱着顾北彦。
他们之间，有段不为人知的美好过往。
美好到令人神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