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队长你再仔细看看那张照片呢?那个男人,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她的口吻很奇怪,行间有一种自我怀疑的困惑。
“一个残疾人啊?怎么了?”阎执义随口答道。要知道,在当代社会能见到如此‘血腥’底片的机会并不多,看一次就足够印象深刻了。突然,老阎愣住,他放慢了车速,方便以空出一只手调试手机,仔细观察起那一张男人捂住断手的照片。
他皱起眉。
愣了一分钟,阎执义才自言自语:“不对,为什么,我感觉他本来,本来就是一名残疾人?”
“我感觉也是...”杨守志听了,表情更加精彩,“他不是受到了‘新污染’才导致了断手的吗??”
不知何时起,车内的三人产生了两种认知,一、直觉不停告诉着大脑,这个男人本身就是残疾人,并且这个概念在逻辑的自洽上显得越来越真实合理,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令人信服...
二、三队的众人知晓他的断手是‘新污染’所致...
这两种认知在大脑中上演着永无休止的对立...气氛凝重了。
街道上,那些模糊的物件或路灯或树干,像是没有正脸的怪异存在,令人毛骨悚然。车窗外灰白一片,雾茫茫的世界只能窥见楼厦被隐匿在高处的一角,一缕缕雾团缓缓的飘忽不定,云诡波橘,三队众人有一种感觉,或许城市已经没有了行人与车辆,或许,他们是唯一的‘闯入者’。
伴有‘新污染’诡异的神秘色彩,这一场大雾,仿佛将整座C城市从现实中隔离了出去。
嗡嗡——震动让中控台的塑料板颤了起来,来电短暂打破了缄默。阎执义开启了免提,接通:“喂,阎队吗?”是丁以笙,通话连接的质量极差,对方的嗓音似乎也被蒙上了一层厚而重的雾。
“你们到哪儿了?”他语气急迫。
切换为导航界面,阎执义说:“还一分多钟吧。但是雾太大了速度快不起来。你们那边怎么样了?”时隔并不久,丁以笙的再度来电显然说明情况又发生了某些变化。
“请你们立即停车,不要再靠近了!我简短说明一下,我们已经对南汇西路进行了全面封锁,但是仍然不排除极个别伤者逃出去的情况...”通话夹杂着大量的杂音与电流。
“停车?为什么?”阎执义疑惑道:“等等,你们把伤员一起隔离了?”
“你们应该也了解‘新污染’,作为首例国定‘三无事件’,事态紧急,不得延误!我们已经传呼了医院,很快救护组织就会抵达,这一点请你别纠结。”丁以笙答。
在新三队获悉的资料中,作为预示了‘新污染’的客观描述,三无事件具体为:无逻辑,无经验,无常理。“好吧,请你继续。”
在李曼妮与杨守志闪烁不定的目光中,阎执义还是将车子缓缓停在了路边。
“目前,可以确定以‘天乐尔马’百货商楼为中心,至南汇中路三十七号,半径约七百八十米范围的‘雾’具有某种无常理的腐蚀性,通过毛孔与呼吸系统侵犯人体,能够以极快的速度破坏人体组织结构,导致血管破裂、出血、骨骼密度下降、断裂等危及生命的急性症状。”
丁以笙语速稳而快,仿佛一台冰冷的机械,陈述着不相关的事实,通话中穿插着扰人的电流,似乎随时都将中断。
“经过抢救措施,死亡人数稳固在一百六十三人。伤员互相之间的接触可能导致症状更加严重,对正常人的接触同样具有传染性,正式将雾列为‘新污染’。”电话那头沉默了一小会儿,飞快的说:“防毒面具能够起到一些作用,但是非常有限。请你们立即停止靠近,立即联系总部,通过科学手段驱散这场大雾!”
“...明白了。”
挂断电话,阎执义又点上了一根烟,迅速翻出了李某某的通讯号码。
一百六十三人...这是什么概念?
任何语言都没法形容!
有多久没有发生过这类重大、伤亡数目过百的恶性事件了?事态比阎执义想象的要严峻无数倍...作为军人,丁以笙没有明言自己与下属的情况,急迫的口吻说明很多。
李某某是老阎在某局唯一能联络到的‘上司’。
车内,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李曼妮都往中间坐了坐,生怕离那些在窗外缓缓流转的浓雾近了,“你们还记得那个人吗?0101那个李平川...”她低声问。
“记得。怎么会说到他?”李某某收编三队时,曾将李平川的机密档案享与三人浏览。
“他被‘新污染’过,自己记忆混乱,还能使他人的认知混乱,像不像曼德拉效应?”李曼妮抓住‘认知紊乱’这一点不放。她在医院时,被某种思维干扰的新污染引起了情绪澎湃,那个跳楼坠亡的人,那张红白混杂,骨骼变形的脸...
曼德拉效应实际上一种不严谨的‘科学玩笑’。十二年前,一生致力于种族问题的南非前任总统纳尔逊.曼德拉去世了,且不讨论他对历史人文作出了怎样的贡献或过失,当曼德拉去世时,人们对他死亡的时间及死亡的原因都出现了不同的‘记忆’。
有人说他不是被暗杀了吗?有人说他几年前就遭遇了车祸...
再例如,金庸老先生与世长辞的时候,看见讣告,不少人居然感叹:“啊?他居然还活着?”其潜台词,是在他们的记忆(印象)中,金老先生早就去世了....
每一个人又都坚信自己的记忆是正确的...
于是,众说纷纭,被冠以了很多种解释,比如平行世界,或者多元宇宙等等,甚至与量子波函数坍塌都扯上了关系...最后,这一类‘对事件持有错误印象’的现象,被戏称为曼德拉效应。
“我怀疑新污染与曼德拉效应有关。”
“曼德拉效应不就是李平川的认知紊乱症吗?”杨守志不解道。
“不,两者有区别的...”李曼妮正想说些什么,却被队长的一声低吼给打断了:“行了!我刚才联络了李某某,电话通不了,我只能发短信,该死!”他又一掌拍上方向盘,刺耳的喇叭声在雾中穿行荡漾,很快销声匿了迹。
李曼妮下意识拨通了通讯录备注了‘老头’的号码,手不经意捂住了听筒,直到听见了忙音的提示,又赶紧挂断了。‘情况这么恶劣,老头子去哪儿了...’她有些着急。
C城市似乎真的只剩下了这台白色的桑塔纳,哦,还有不远处,南汇西路被隔离的商场,那儿至少还有着活人...而一排排鳞次栉比的楼厦竖立在两旁,不论里面是否住了人,此刻都犹如被锁在了云深处的诡异牢笼,李曼妮甚至怀疑,里面真的住了活人吗?还是,同样被这一场大雾‘新污染’了...
里面的活人,全部消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