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新污染第三特别行动队’,大概,他们是近代史上第一群以‘超自然灾难事件’作为目标的疯子。古人也许早就干过了这些蠢事儿,只不过由于桎梏种种,探索无疾而终。原因很多,诸如落后的科技或封建迷信,阻碍了真理的探索,这一点,在世界历史的阵痛里存在惊人的相似。
行在这片‘瘴气’里,阎执义无端联想到了千古一帝的始皇,遣徐福东渡以求不死药,穿过迷雾重重的大海...像不像这会儿孤身一人前往南汇西路的他?
新污染...那些带有浓郁封建迷信色彩的故事、传奇,存在多少真实的依据?
灰茫茫的浓雾不见五指,车速很慢,潮湿黏稠的空气仍然透过碎裂的车窗,倒灌了进来。
真他妈冷。
这大概就是活了大半辈子,遇见了突变,开始怀疑人生了吧。老阎一根接一根抽着烟,他只知道,以后要对付的,肯定没那么简单了。大雾延伸出了一片阴霾,笼罩在心,一种烦闷不已的感觉让他无比沉重,似乎有一些不好的事情就快发生了。
‘天乐尔马’商楼柱形的巨大轮廓,即使被藏在了大雾之中,也犹如山体一般打眼,不需要导航提示老阎也将它认了出来。看了一眼时间,早晨八点过,周围依旧很安静,没有叽叽喳喳的鸟叫也没有含混的吆喝,完全失去了往日清晨里那种生气勃发的躁动。
人仿佛都消失了,猫狗鸟虫一类的也不见踪影,这儿仿佛一处死地。
找了个处偏僻的角落将车泊好,心中估摸着距离,阎执义并没有看见丁以笙口中所谓的‘封锁’——他能在可见度极低的大雾里看清天乐尔马的轮廓,肯定早就进入了‘七百八十米’的半径内。在老阎的想象中,一排排不可撼动的士兵坚守在封锁线上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连个人影都没。
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是,离柱形的大商楼越近,寒冷的感觉愈是减轻。一时间老阎陡然反应过来,对呀!现在可是夏末,但今天清晨他分明有了过冬的体验。脚下踩到了一层薄薄的沙尘,地面好像铺满了石灰?老阎感觉鞋底的缝隙上黏满了这种沙石,踢也踢不掉,鞋子莫名沉重了一些。
有手电的光,高功率的输出仿佛一柄探照灯似的,光柱穿透了层层的重霾,它对准阎执义的方向,以断点的方式闪烁着。
是光学信号,应该是丁以笙的手下。
循着过去,很快,老阎在保安亭与一名几乎不存在裸露部分、全副武装的男子碰了头。对方的罩式头盔很先进,年轻的嗓音透出来:“是阎执义队长吗?”
“我是。”老阎将下发的证件出示。
对方敬礼,说:“我负责接应,您叫我车子就行,请戴上这个,”他从保安亭摸出一顶覆盖式的头盔,其设计,连脖颈的部分也能够被保护到。
阎执义怀疑道:“丁以笙知道我要来?”利落的戴上头盔,它显然具有一定防护及过滤有害尘埃颗粒的作用。
“丁长说以防万一,”车子引路,他用手电朝一个方向闪了几下,一道人影从雾中窜了出来,那人戴着同样全封闭、覆盖式的头盔,冲阎执义二人点点头,一声不吭的接替了值守的岗位。
人迹罕至茫茫大雾,他们在提防什么?阎执义忍住疑惑,继续试探道:“情况如何了?伤员怎么样了?”
“都在里面,嗯?您等等。”说罢,车子朝另一个方向闪烁手电。正当阎执义疑惑为什么不用无线电通讯的时候,才蓦地想起手机被干扰的现象...这么说来,军用波段同样不可用。
丁以笙的人埋伏在各处。在阎执义想来,毕竟人都不傻,或许在那些静默的大厦内,群众们安静的观望着...
这一点让老阎莫名心安。
时不时,战术手电的光柱无声且高效,刺破了灰茫茫的浓雾,在其中来回穿插,恍若一座座互相辉映的灯塔,“我带您去找丁长。”
朝天乐尔马的方向,两人于大雾之中蹒跚,一前一后。车子裹着厚实的黑色作战服,走在前,也不知是否错觉,流转的雾团若隐若现着缭绕着他,隐隐有些看不透的意味。阎执义不依不饶的问:“都在里面是什么意思?你还没告诉我伤员怎么样了。”
车子沉默。
阎执义感觉他心里有鬼,一路上重复问了两三遍,得到的答案无非是:“都在(大楼)里面。”
“丁长叫你亲自去看。”
“我们真的尽力了。”
温度升高,当走进天乐尔马主体建筑内,阎执义感觉从秋天来到了暖春,密闭的头盔竟让人喘不过气儿来。本该热闹鼎盛的大卖场内,到处瘫坐着一簇簇发出痛苦呢喃的人,‘血污’遍布在各个部位上,将各种无法描述的气味混杂在一起...然而只有在这儿,视线恢复了正常,没有了外界那一种雾里看花的朦胧。
路过一处聚集了伤员的角落,阎执义看清了他们的眼神:那些人沉浸在绝望与惊惧里,连出现了‘外来者’都视若无睹。
呜呼哀哉的叹息,连墙都透不出去,悄无声息就融进了大雾里。它似乎还能阻隔声波的传播,城市间一片寂然无声的缘由,阎执义大概懂了。
有力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在沉静的大厅内回响。
老阎终于见到了丁以笙,谈不上多么英俊或者挺拔,他不超过三十岁,的确很年轻,一双有神的眼,无时不刻散发出一股永不言弃的意志力。
“阎队长,你好。”他与老阎握手,语气诚恳,话锋竟急转:“你没有听取我意见。你不该来的,这下我们都被困住了。”
“困住?什么意思?”
阎执义的怀疑并不是没有理由,从他进入‘七百八十米’的半径内,还未发生丁所述的那些,诸如出血、骨折等恶劣的情况。
丁以笙苦笑:“新污染似乎拥有两种阶段,我将其简单的分为了:‘呼吸与进食’。”
“我不太明白,请你告知。”两人边走边说,朝着二楼的一家咖啡厅走去。目前,丁的部队将这家咖啡厅征用为了临时的指挥中心。
“我们刚刚经历了一轮‘进食’阶段,目前是安全的‘呼吸’阶段。当进食阶段时,会发生我和你讲过的那些...‘新污染’,对人类或其他生命体产生极其恶劣的影响,这一点,我已经实践了惨痛的教训。”他越说越语气沉重。
咖啡厅的一角,堆着十多顶顶染血的头盔,它们斜靠着落地窗,仿佛一座小小的土峰。在它们的背后,玻璃真实的映出了整座城市的远景——亦如被锁在了云端。
“新污染,三无事件,根本没有逻辑可循,我们根本不知道下一次‘进食’阶段会在什么时候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