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霾遮天蔽日,但天台的环境基本一览无遗。罗哲用目光搜寻着不起眼的角落,可是,墙不见似乎本身就是一道没有形体的声音,不见其踪。墙不见知晓‘墙不见’的描述,了解‘霭蛰’,那么有没有可能知道更多东西?
罗哲权且停下后退的脚步,对面前的空气试探的问:“你说你不害我?那我问你,你知道霞吗?”
“霞?你脚下踩着霞,眼里是霞,我们是霞,处处是霞。”墙不见的答案过于模棱两可。
“那...”正想发问,墙不见却打断道:“四个答案了!再想要答案,用东西来换!”
“等等,我只想再问最后一...”
“不!”严词拒绝后,中性音变得一声不吭起来,天台即恢复了诡静。
轮到罗哲摸不着头脑了,‘墙不见’既不想他走,又不愿意继续回答问题,说必须用东西来换...这么一细想,难道‘用东西交换答案’是某种‘规矩’?又或者,‘东西’对墙不见而言很重要?
“你想我用什么东西换?”罗哲试探道。
“大雾!有霭蛰!就用霭蛰换!”墙不见语态剧变,一时踌躇一时凶狠,“你骗了我一个答案!”
“有你这么算的吗?是你要东西,起码应该告诉我基本的信息吧?”没有形体的墙不见像个斤斤计较的小妇人,罗哲冲着空气万般无奈。
中性音沉默了一会儿,才有句子在空荡荡的天台回响:“你有霭蛰,先给我!”音罢,一种骨头根痒酥酥的感觉让人难受不已,所幸持续很短。罗哲感觉,包括脸上及手臂,无数毛孔被撑得很开,无数看不见的气体被蒸发了出去。
虽然没机会照镜子,但罗哲知道自己仍浑身血污,这种‘蒸发’的反应倒是意外的舒服,类似于蒸了一次低温桑拿。
有一种‘排淤’的感觉在里面。
“好了,问吧!”中性音透着满足,显然得到了‘东西’。
罗哲隐约猜到,‘霭蛰’极有可能是某种细微到极致的‘小虫子’,而墙不见将潜伏在他体内‘小虫子’拿走了。转念一想,一袋盐,几个想法,又怎么可能‘囚禁住里霞’...
简直是因祸得福!
罗哲有些兴奋,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进入狭缝...不是,为什么会进入‘荒’吗?”
这一问,中性音没有立即给出答案,空旷的天台在深灰基调色的映衬下逐渐阴沉,让人汗毛竖立,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环熵有一种养虫子的方法,万万条虫儿放在一个罐子里,你知道吗?”
任何文学作品中都不难找到‘墙不见’论及的物事。
罗哲完全没料到,在这样要命的雾天,这样一方怪诞的狭缝世界,属里霞的‘墙不见’会与他谈论这个...轻声说:“我知道,让这些虫子在罐子里自相残杀,最后只剩下一只。传说活下来的这个,叫作蛊。”
而墙不见张口闭口的‘环熵’,更让罗哲确认了,人类或许被霞称之为‘环熵’。
“可怕!环熵太可怕了,”墙不见口吻透着恐惧。
‘明明你们比我们恐怖多了!’罗哲莫名其妙,暗自诽腹。又不得不问:“这和我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别老问!会破坏答案!一个一个来!”墙不见霎时变得凶恶,后半句的语态锐角转弯似的,又恢复了温和的常态,其没有定性的形象在罗哲的印象中变得琢磨不透起来。潮湿的空气中绕起中性的音源:“你们是被养的虫子,活下来,才有价值。”
‘我们?虫子?蛊?’
闻此,罗哲干脆愣住,这不是让狭缝世界的人类自相残杀吗?
回忆汩汩涌现,静默楼的住户,误入狭缝世界的人类,路口中的‘圣人启示’,不也是让他们自相残杀,活下来的那人就能够回去?
‘这关我什么事?他们杀他们的,为什么要把我也算进去?’有苦难言,罗哲感觉一堵气胀在了胸口,提不上更下不来,烦闷不已。嘴上不自觉发问:“那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能离开这里?”
“东西呢?”中性音透着狡黠。
“你又要什么?”强忍住情绪,罗哲表情痛苦,他这下全明白了。‘墙不见’用一层又一层‘答案’的套环予以诱惑,犹如善于激发人欲求的商人,而罗哲能做的,只有满足其条件,才能得到必要的‘答案’。
全明白了又怎样?他不得不遵循‘墙不见’的要求...
“关于‘东西’,可以给答案。好,你听着,楼里有‘梦鸢’,捉来给墙不见。”
“梦鸢?那是什么?”罗哲疑惑道,鸟?
“环熵需要夜眠,梦鸢活在夜眠里,把夜鸢捉来!”音罢。此后,任凭罗哲怎么对着空荡荡的天台说话、发问或大吼大叫,墙不见彻底销声匿迹,再也没有搭理过他。只有氤氲雾霭在天空之中流转,一缕缕腾绕的雾丝给人以彻骨的寒意,他只能悻悻回到了电梯口。
‘梦鸢’肯定不是什么动物或鸟类了...
环熵需要夜眠,想来想去,这句话或许可以理解为:人类需要在夜里的睡眠?那么,被称为‘梦鸢’的‘东西’,存在于人类的梦境中吗?
该怎么捉?
忧心忡忡的罗哲乘电梯回到了五楼。种类繁多的居家用品陈列着,一张张价码不一的大床整齐的排列着,铺着上好的床上用品,那柔软的触感...一想到2807夏梦怡用旧衣物缝补出来的‘床垫’,尘埃飞舞的房间,他又产生了许些倦意。
这儿太能令人产生惰性了。
梦鸢,听名字就知道与‘梦境’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或许,一切在睡眠中都能得到解答吧...
疲惫深深刻在了罗哲每一根紧绷的神经里,他只是随意往一张顺眼的床榻上一躺,眼皮就跟灌了铅似的,重重合上了。
明明是睡醒的早晨,刚闭上眼,画面的碎片就在大脑成象,梦境呼之欲来...这本身就不正常。罗哲忘了,除了那些患有瞌睡症的患者,正常人的生物钟都是极具规律,难以被打破。而习惯了朝九晚五良好生活作息的他,俨然在正常人的范畴。
猛然坐起身,罗哲发现自己坐在家里的沙发上。
小小的茶几前,电视正播放着一则洗发水的广告。难以置信的侧目,他不禁伸手摸上了沙发的沿,丝质顺滑的触感,那儿覆着一条印着萌化哈士奇图案的方巾。
唰哗!是食材被倒入了烧沸的油锅中的声响...
这?
“老公过来帮我~”首付的这套房子的面积并不大,厨房就挨着客厅,下午慵懒的阳光从阳台洒了进来,厨房那儿传来了让他想流泪的动静,窗外,依稀听见了小孩间的嬉闹。
胜过世上一切天籁,罗哲痴了。
“老公,你怎么不理我?”戴着防油烟的‘透明塑料面罩’,像是把一面小巧的‘防爆盾’给架在了脸上,她手里拿着锅铲,正笑盈盈的瞪着罗哲,一副要讨个说法的模样。
罗哲再也忍不住了,冲上去,将陈媛媛一把拥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