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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记忆和小说一样,都是需要虚构的(2) (2)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的时候少女想到了"七月七日晴"。那个美丽如同梦境的地方,却给她带来了非常可怕的回忆。到达七月七日晴的时候,酒吧正宁静地播放着不知名的爵士乐。这是她最喜欢的音乐类型,真的,而不是因为来到了喜欢的地方才爱屋及乌。她独自一人找到了一个隐蔽的卡座,将自己埋身于舒适的沙发里面。这样的感觉很好,像是这个世界上再没有认识她的人。她是孤单的,也是安全的。不要笑。这次来了个慵懒的帅哥,他把酒牌递给小伶,少女撑着脑袋思索了好久,最后几乎把酒吧里所有的鸡尾酒都点了个遍。她还很虔诚地问那位帅哥,究竟要怎么喝才能够尽量减少味觉的破坏。服务员呆了,最后用一种非常钦佩的目光看着少女,少女差点儿就脸红了。"很快就到。"他没有考虑一个少女究竟能不能把所有的酒都喝完,他显然已经把小伶当做是隐士高人,心中应该是准备看好戏来着。她笑。目光却逐渐茫然了起来:这样的行为到底算不算酗酒?如果算,那她是从什么时候爱上这种犹如人生百味的邪恶液体?她该不该戒?会不会有人要她戒掉呢?她想了好久。低头,往窗外看去,美丽的域汇越来越显得迷人起来。夜晚的离索,别有一般风味。可惜,依旧不属于她。

在这个繁华的大城市里面,从来就没有属于他们的角落。这一夜,少女注定酩酊大醉。于是她流泪了。夜深人静的时刻,听着酒吧中播放的爵士乐,她的泪水不由自主地滚了出来,绝对不是受到谁的指使。她很心痛。无法否认自己已经在思念过去的日子。就在她已经快要拿不稳酒杯的时候,一个身影在她面前坐下。她从来就不明白为什么林昨日总可以那么轻易地找到他。看他头发凌乱的样子,两人绝对就不是刚好碰上的。她神奇而惊慌地想要认真看他,眼前迷糊一片,良久之后才对上了他严肃的面容。他也看着她,两人像两头敌对的大公鸡,一动不动也不说话,不知为何林昨日最后竟然屈服了。他微微侧过脑袋,很无奈地微笑起来。她看着,心里却更难受了。"怎么......不骂我?""舍不得。""你为什么不问我干吗来这个地方?""刚要问。你干吗来这个地方?""我想......'学习'酗酒。"她很想说她很痛苦。可惜少女已经学会在醉酒以后如何防止理智崩溃了。他又不说话了。看着桌子上各式各样精美的杯子,忽然有一种掀桌子的冲动。或者将那个"慵懒的帅哥"给铲除掉。他一把抢过了少女手中摇摇欲坠的杯子,少女想回抢,可惜身子一歪却倒在了沙发上。林昨日心痛了。

林昨日走到少女身边,叹息着坐下。"也许我没有资格这样说......但是,我不希望你受伤。"他死死地看着她,眼睛里,仿佛充满了不应存在的悲伤,"更不希望,是我让你受到伤害......"尹婧伶沉默良久,忽然开口:"是因为,我是你的女人?"林昨日蓦地拿起一杯鸡尾酒,毫不怜悯地一次灌尽。他放下了杯子,眼睛里依旧存有淡淡的悲伤。"如果你希望这么想,可以。"说到这里,林昨日的声音已经低得听不清楚了。所以她看着身旁的他,突然紧紧握住了一只冰凉的手。她把额头贴在了他的手背上。手背上忽然一暖。--刚落下的泪水,是温暖的。可他的心,却瞬间感觉无比冰凉。"昨日......我爱你。"尹婧伶轻吟,"也许你以为我在骗你,可是,我爱你。"即使,就连我自己也以为,我是在欺骗自己。两人关系的第二次重大转折,依旧发生在七月七日晴面。自那个晚上的相遇以后,林昨日再也没有找过尹婧伶。她开始得意地想,林昨日是不是已经对她绝望了,所以再也不会来找她了?可明明,她才是那个所谓的"受害者";该离开的,该哭泣的,该不安的,该绝望的......一直都是她。她开始想,这就是所谓的感情的累积以及爆发。这就是现实以及生活。

记得那天晚上回到家的时候,她已经可以看到又一个清晨曙光了。她站在自家那栋大楼门前,看着天边的霞光,许久。最终,心愿敌不过瘫软的躯体,她疲惫地回到了家中。爸爸妈妈不在家。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习惯性地摸出了口袋中的手机。凌晨,四点三十七分了。她在酒吧那里醉了过去,吐了一地,然后又趴在林昨日大腿上昏睡了一觉,却神差鬼使地醒了过来。她曾经以为自己将要睡到第二天中午。睁开眼睛的时候,鼻子立即嗅到了烟味。这个时候,林昨日居然还没有合眼。他正在轻轻地抽着烟,苏烟,手上的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打搅到怀中的她。他喜欢苏烟,而她只抽KENT。酒吧神奇地还没有关门,只是除他们以外没有别的顾客而已,不知道林昨日是怎么做到的。少女挪动了一下身子,林昨日低头,看着她微睁的眼睛,表情十分复杂。少年把抽了三分之一的香烟灭掉,怀中的女孩顺着他的动作看去,烟灰缸一片狼藉。

她突然有一种时光的恐惧感。于是,蓦然撑起身子,女孩儿张口就问:"现在几点了?"才发现喉咙火辣辣的痛,声音就像刚从磨砂纸缝中扭出来一样。林昨日抬头,不去看她的眼睛,又从身旁掏出了手机看了一眼:"四点十分。""我要回家。"语毕,女孩坐直了身子,感觉腹部又涨又痛。昨天喝了多少?她学会酗酒了吗?不知道。此刻的她,只想着再也不要喝酒了。她没有看到林昨日的寂寞,她没有看到林昨日的不安,她没有发觉林昨日暗自下的决心。但是这些能怪她吗?她是一个女孩子没错,只是,女孩子是需要保护的动物,女孩子的心再细,也不可能察觉到故意隐瞒的男人的心。那天清晨,林昨日把尹婧伶安全地送回了家。临走之前,他轻轻吻了吻女孩冰凉的脸颊。她目光呆滞,没有说一句话。男孩于是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了句告别。"好好休息。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好吗?"她没有点头。她回看了他一眼,再转身,离去。

自那一眼以后,她再没有看到林昨日了。偶尔发去的信息没有回复。就连电话,他也"明目张胆"地不接。真是的。一般的男生,至少还会给女孩一个"缓冲期"。她这么想,抱着手机,细细地想着林昨日。然后泪流满面。不是因为他的失踪。究竟是为了什么流泪,除了她以外,谁也不可能知道。往后的每一天,尹婧伶开始习惯性地给小三发短信。仿佛这样就可以转移她放在林昨日身上的注意力。她甚至会开心地告诉飞若,她再没有去找林昨日了。终于,尹婧伶放开了他,也放开了自己。只是这样的解脱来得如此唐突,唐突得,甚至没有一句再见。没有告别的分别,是否寓意多少年以后没有预兆的突然相遇?就像飞若所说的那样,她和旷央注定的分开,也就寓意了多少年以后她与旷央的某一个"注定"--再一次相遇。飞若你这样做开心吗?林昨日你这样做开心吗?--如果能给我一句再见,该有多好。

胡思乱想之中,尹婧伶开始记日记、开始过平凡的生活。少女和班里同学的关系越来越好,别人对她再不存在任何"飞若时期"的芥蒂。时间过去得飞快,一个月以后的一个午后,尹婧伶忽然发现,他们即将进行初一年级的期末考了,也就是说,林昨日要上高二了。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少女被自己吓了一跳。还真是又想到了那个男人,一个似乎已经离她很远的男人。她知道,这样做不仅仅是傻;这样做,是在要自己的命。然而,也就是直到一个月后的这天,尹婧伶才终于明白:原来分别和爱情的开始是可以一样突然。但是在那段爱情里面,她究竟有没有爱上过那个男孩呢?而林昨日,也只是很现实地把她当做"他的女人"吧?她居然觉得他们真可悲。考完试的那天下午,尹婧伶抱着书本惘然地走去了海边散步,突然感觉自己变了许多许多。在这些冷静下来的日子里,少女忽然发觉,过去一年的这样的经历......是那么可悲,那么可笑。而他,究竟会在什么时候,再次找上她呢?还是永远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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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楚,七零后主力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河北省文学院合同制作家。已在《人民文学》、《收获》、《当代》、《天涯》等杂志发表中短篇小说百万字。曾获“河北省文艺振兴奖”、“《人民文学》短篇小说奖”、“大红鹰文学奖”。入选“21世纪文学之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