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年月不知。
神洲诸变,唯剩下八极界域。
......
八极界域,坤天柱之离人界。
东荒,齐地。
昔日为日帝神君帝俊所眷顾之朝阳古国,早已为大齐属国。
不周山崩塌而导致的一场天塌地乱,导致朝阳古国的覆灭,而供奉日帝神君帝俊的巍巍圣山也在这场神洲浩劫下倾塌下沉,仅余下百丈主峰。
主峰断分两处,将太阳祭坛一分为二:
东峰,与西峰。
消失两千余年的“太阳神舞”将在东峰再现,不止吸引了大齐,列国诸侯也均有到场。
三十余丈方圆的山顶,聚来千余人,熙熙攘攘,甚为热闹。
空出的太阳祭坛损毁严重,西面踞作崖岸,东面竖起六根黑石,黑石两丈余高,周身古怪刻痕浑然天成,遍及孔窍,风来传乐。
远远望去,自有一股沧桑沉淀的万年气象。
此时,天空阴云厚重,已有丝丝雨汽,似乎并不是一个适宜神祭的日子。
然传说太阳星九月初九予帝俊日帝神君尊位。
九九为极数,亦为至上,最上之意。
即是这般,九月初九献神舞,
似乎,意义重大。
然而是否能引来那位关注,仍未可知。
......
“太阳神舞即将开始,非处子、童子之身者速速下山,否则待神舞一起,那太阳神火降临,引动体内阴阳造作,必为太阳神火净化!”
一白衣蒙纱老妪于祭坛前高声喝道。
其声其势,分明是天命强者。
寂静后,随即满场冷笑:
“呵,故弄玄虚的老太婆,能吓住本侯?”
“本侯初临天命,倒想试试怎样的阴阳造作能将本侯净化!”
“日帝神君么……呵,本尊兴趣多多……要来,便来吧……”
面对诸多质疑、嘲讽,老妪却闭目不言,就此沉寂。
大多数人不以为然。
另有一些人面露思索之色,转身离去。
人群中,不断有人喧哗,议论,呵斥。
老妪全然不曾理会,直至半个时辰后,她率先朝祭坛跪伏,再次高喝:
“吉时已至,朝阳之民,跪拜日帝神君!”
走来五六十人,少男少女,同为白裳,此刻神色肃然,尽皆拜服于地,齐声同喝:
“恭迎日帝神君观舞!”
“恭迎日帝神君观舞!”
“恭迎日帝神君观舞!”
围观人群安静下来,面面相觑,有人陆续退下山去。
“这世间奇事太多,但性命只有一条,错过就错过吧……”
抱着这样的心理,又有数十人抽身而退。
此时山顶仍有五六百人。
“请舞!”
“请——”朝阳之民齐齐高呼,“舞!”
所有人目光聚焦在空无一人的祭坛,燕雀无声。
数息之后,仍是毫无动静,纷纷哄笑。
却在这时,响起轻轻渺渺的铃声。
从西面崖岸飞上白衣少女,站百尺高空,虚踏若地,目望九天之上,随即居高俯瞰,乘山风翩然落在祭坛。
纤细身材,如仙身姿。
飘发、衣袂、手腕、脚踝,捆绑着金铃叮叮当当,清响不止。
白衣少女亦是蒙纱遮面,落在祭坛,仰脸望天,双手抱臂,静默无声。
人群为之屏息,目光尽然投注在少女身上,偶尔私语。
沉寂片刻,一人独舞。
残桓破碎的祭坛,遍布碎石、青草,纤弱少女却是赤着双足,漫舞无忌。
她每一个动作,必然响起清亮脆响的金铃碰撞,与风吹过黑石孔窍的音声相和,浑然天成。
少女的舞并不像是作舞,更像是一个少女在欢悦地奔跑,轻跃,恣意随性地表达着喜悦的心情,又好似要投进某一个亲者怀抱……
呼啸的山风在这一刻也显出奇异静谧。
人们眼中,一切似乎静止,定格天地中唯有少女一人在舞,无声的世界唯有金铃碰撞悦响。
陡然间,云中裂开缝隙,落下束束金色的光丝流彩,落在山巅,落在祭坛,也落洒在所有人身上。
惊疑声顿起。
人们心里再不能保持平静,轻松。
东峰笼罩上一层厚重的庄严肃穆之感。
有人想起那个老妪的话,心中踌躇,下山去了。
人群中仍然传来冷笑,不屑,嘲讽。
他们回以冷笑,不屑,嘲讽,以为诀别。
但还是有更多的人选择留下。
少女身上,白裙染上了金色,但随之更强的光束投注于她,她的身影变得愈发刺眼,渐渐让人看不真切。
与此同时,六根黑石在渲染阳光后,熊熊燃起。
六道火柱冲天而起,直上天去,将破碎的云海点燃。
远处山巅,另有四道火柱窜入云海。
那是剩下的小半座祭坛,居然仍能发挥着作用。
人们终于震惊,全身笼罩在愈加强盛的阳光下,怀着敬畏的心情,忍不住抬起头,想与虚天中那轮炙烈的太阳星对视。
有人承受不住,膜拜下去,将头颅低下。
无形的大道之力,没有威势,却能令众生膜拜。
太阳星是一切起源。
鸿蒙,盘古,无数的至圣至尊,都因太阳星的威能而诞生。神洲历经数纪,多灾多难,唯太阳星亘古不变,至大至美,永悬太上之天。它属于神洲,却又不只属于神洲。
“日帝神君,真的还活着……”
人们眼神闪动,越来越多的人似乎已经得到了答案。
再骄傲者也开始低下头去,太阳星此刻的光芒已是令任何人无法直视。
山体开始颤动,轰隆作响。
山下的人望着眼前一幕,骇然色变,不断向后退却。
大地在滋长,两座独立的断山居然开始不断壮大,增长,周围那些原本高出两座断山的山峰,开始向之聚拢叠升……
山上的人却对此一无所知,他们已完全沉浸在震惊中。
祭坛之上,少女仍在虔诚独舞。
这时,人们已经完全看不清她的身影,眼中唯有一片金色灼目的光在跃动,带着朦胧的曼妙舞姿。
忽然的一瞬间,人们同时心中一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纷纷闭上眼睛,不再去看。
这时,脚下传来山摇地动,山顶的人们觉得奇怪,不明所以,只有远在山外的人才能看到,两座断山已然完全融合。
残断的祭坛已然完整,少女跃起,悬空立于在完整的祭坛中央,周身尽赤,灼艳的太阳神火在她身上燃起,将她一身衣裙湮灭,化作星火散去,却在她胸前烙印下一轮金色的太阳印记。
拥有太阳印记的巫女,才是真正的朝阳国巫女。
太阳神火在少女身上点燃,很快渲染至十根黑石,黑石发出金耀,荡出一圈有形金纹,扩出百丈方圆,数百人同时燃成一缕金耀烟尘,一身元气还散天地。
任何的挣扎都是徒劳。
老妪没有说谎,那些人被太阳神火引动了体内阴阳燥乱,任凭你是天命强者,亦不过留下一抹余烬,而后随风消散。
祭坛中央,强光散去,看清虚空中少女的一身血肉已在极致炙烧下和光作尘,只余剔透白骨骷髅。
唯有那颗焚烧不熄的心脏,绽放灿烂如阳,跳动若重鼓轰鸣。
以及那枚太阳神印。
人们看到,开始有金色璀璨的经络在白骨表面隐隐延伸流淌,传来似百川江河浩大,又有潮汐声轰然鸣响。
一句话只在少女识海响起,也唯有她才能听到:
“找到女丑子嗣,她,将是朝阳国的王。”
满天的威压骤然退却,将一切还复。
人们惊觉过来,一身禁制已解,放眼四周,随即沉默。
五百余人,如今竟只剩下不到两百。
死去的都是百国权势之人,更有许多天命强者,这一消息必将震惊东荒。
祭坛处,十根黑石仍在燃烧。
人们有一种感觉,这十根黑石将会永远燃烧下去。
天地元气四方涌来,白骨少女在众目睽睽下,开始塑体:
血肉滋长,
赤足踏莲,
肌肤若玉,
眼瞳流金……
其举手投足,如诗如画,似颦似笑,冰清天女。
清风过处,飘来三千青丝,拂过脸靥,扬扬渺渺。
老妪抛出虹日流云裳,飞至祭坛时,被少女穿上。
少女的脸靥,同时蒙上一层轻纱,再看不见真容。
人们阴郁地望了祭坛上的少女一眼,下山去了。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朝阳之民以后的日子,怕是要不好过了。
但背后若真有日帝神君照拂,却又让人忌惮。
......
踏、踏、踏、
一袭红裳的绝美女子肆无忌惮地走上祭坛。
有朝阳之民愤懑阻拦,被老妪一声喝退。
“现在,该兑现你的承诺了。”
绝美女子的身材高挑,此时居高临下地望着少女,眼神深邃玩味。
女歹沉默一瞬,对着绝美女子很干脆地跪下。
朝阳之民愤愤不止,绝美女子却哈哈大笑,她贴近少女,揭开面纱一角,笑声戛然而止,她咬牙切齿地指着太阳星咒骂道:
“岂有此理!帝俊!你是色鬼吗!”
在她身后的朝阳之民一脸汗颜,站在最前的老妪踉跄一下,几欲跌倒。
姜盈很生气,觉得女歹现在的面容竟比她还要美上几分,真不像话。
她也很愤怒:
“你突然整成这样,要怎么做我的女侍?”
女歹叹了口气,又不是我愿意的……
“那你想怎样?”
姜盈沉着脸,纠结了数息:
“看来只好帮你换一张脸了。说起来宝库里该还有几枚婆娑果,帮你重新捏一张脸。”
顿了顿,又气呼呼道:
“反正不能用这张脸,太气人了!”
女歹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
“齐之魔女嘛,嫉颜妒色,这件事大家都知道的。”
姜盈眉角,嘴角,以及太阳穴的青筋,同时抽搐了一下。
四目相对。
“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轻蔑且威胁的语气,得来一记白眼。
脑海中飘过的却是刚才惊世纯白的脸靥。
姜盈的脸色多了几分怪异的绯红。
见女丑仍望着她,她稍稍撇过脸去:
“还有你的名字也要改改。”
女歹一愣,低下头,轻轻道:
“谢谢。”
轻哼半声,姜盈蹙起了眉,视线四望。
她突然一把将少女拥入怀中,腾空悬至虚天,放出气势,猩红披风猎猎作响,传彻虚天。
她威然喝道:
“尔等听好了!即日起,朝阳国归于我英飒侯姜盈封地!”
“朝阳国之事由本侯——”
气势再升,搅动风云。
身后澎湃出遮天巨兽,玄白如圣,那是她的御灵,鹿主呦呦。
“一!肩!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