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密室大门紧锁,猜冰夷设下禁制,又令四位梅护把守。
随后三人来到大殿。
“你们不要去找血树妖的麻烦。”
“父亲,这是为什么?”
“那血树妖不容易对付,”想起五十年前旧事,猜玄聃长叹一声,“你们年岁不够,未能见识到上次渊息大战的恐怖……总之你们听为父的话,不要轻易招惹那树妖。”
夫妇两人目光对视,祭夫人忍不住道:
“那青漪和宓儿此行会不会有危险?”
“你们忘了疏无涯的命言了吗,放心吧,她们两人不至于丢了性命。”猜玄聃感叹道,“命宫能看到的,就是已经注定的,从来都是如此。”
所以猜姬傲的劫数也是如此:
祸福相倚,可超拔天命,生死不在此界。
猜玄聃转过话题:
“飞虹天尺之变在即,攻焚之战亦将开启,冰夷,你准备的如何了?”
“早已万事齐备。”
“好!据传今次大战,那焚国新君焚天也会亲临天谴关……命宫传出的消息你也收到了吧?冰夷,若有机会,你便取了那焚主的首级,也让天下人瞧瞧,我们猜氏一族亦不逊于圣王血脉!”
“父亲,对‘弑王’一事,冰夷确实很有兴趣呢。”
在雪杀城城主眼中闪过一道极锐寒芒。
“哈哈哈!好!时至今日,你的实力已超出为父太多,为父对你有信心!”
待猜玄聃离去,祭夫人的脸上显出忧虑重重。
毕竟多年夫妻,猜冰夷看出了她的心事。
“你且放心吧,我早已令梅骑跟随她们,待到我出战之期,想来已是尘埃落定。”
“嗯,听你这么说,我可安心多了。”
“还有一事我要与你商量,傲儿身体的人选,我已敲定。”
“你既已敲定,又哪是与我商量?”
雪杀城城主面色微红,尴尬地轻咳了一声。
祭夫人轻轻叹了口气:
“是谁?”
“暂且保密,傲儿的性子还待磨砺,一早给了他,他也不会珍惜,时候到时,必然让你第一个知道。”
“……你总是这样。”
嗔怪的语气,表情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谁让我是个狡猾的人呢,当年你选了我,不也是正因为如此吗?”
那只手臂轻轻揽过。
那女子陷入回忆,轻声呓语:
“是呢。”
……
血月之下,两人相峙。
握着魂力具现的弯刀,獠望着五丈外抬头望月的那“人”。
夜里睡去没过多久,她突然听到凄厉的嘶吼,那是狼的叫声,她忍不住窜了出去。
来到一片乱石林,白日里所见的那头白狼正被两只魇奴拘着带走。白狼浮在半空死力挣扎,表情既惊且怒,看到獠,愣了一瞬,继续死命挣扎,嚎叫。
獠出手了。
白狼落地,“快走!”她说。
似乎听懂了,白狼分开四爪,几跃消失了踪迹。
交战数回合,獠寻到机会,也开始逃了。
一番追逐,獠甩掉了魇奴,她的面前就出现了这个“人”,一个魂力显化的莹白灵体。
“你是谁?”
“我……是谁?”
那个人闻言转过头,反应显得有些迟钝:
“我不太记得……我是谁了……”
“那你知道怎么离开这里,离开这个魇界?”
“魇界?魇界是什么?”
那人转身想要走近,见獠一脸戒备的模样,便又站住了。
这时獠才看清,这人是个女人,魂体朦胧的裹着一层魂纱,看不到真容。
“没什么。”她既然不知道,獠也不想多费口舌,转身就走。
“你等等,我好像能想起来我是谁了……”
没有停,獠反而走得更快,身子飞窜了出去。
又瞬间停下,那女人竟又站在她的前路。
没有说话。
身体、弯刀同时裹上一层魂光,獠俯身冲杀过去,一瞬将那女人扑倒,骑坐在她身上,用弯刀抵在她的咽喉:
“不要再挡我的路了。”
“我会杀了你。”
獠站起,大步走去。
“等等……”然而那女人还是不识趣。
獠生气了,站定侧过半张脸靥,眼眸中真正带着杀意。
“我只是想问你件事,”女人连忙道,“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
“你问。”
“一个对‘我们’很重要的人,在做一件很伟大的事,但是会死……我想去救”
“想救就去救。”
“可是”
“他不是很重要吗?”
“可是”
獠冰冻的目光,令那女人噤音。
时间悄然而过
渐渐的,迷茫闪躲的瞳处变得坚定,不再回避与獠的对视。
“……你说的对呢,重要的人,想救就去救。”女人极为认真地道,“那么,请你再帮我一次。”
说完,她竟向獠迎面飞来。
眼中闪动了一下,獠屈身跃出,手中弯刀化作一片迅光——
人影重合,一人突兀消失,一人倒在地上。
倒地的那人缓缓站起,她凝望一个方向,一直望了很久很久。
然后,她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她左脚落地,暗夜虚空就会破碎一块。
她右脚落地,落下碎片的那处虚空便会昼色亮起。
她就这么不徐不缓地踏步走去,手里还是提着那柄弯刀。
当她走出百余步,世界已是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大地无限扩张,那溪流转眼江河。
那山势如龙跃起,那巨木拔高百丈。
那天云愈渐混沌,那十乌乱舞烈芒。
那神洲煌煌浩荡,那宇宙举目洪荒。
而最远处,那巍峨连绵亿万里的界山贯穿天地,似人耸立。
它傲然身姿。
它举世无双。
而在她身上,此刻也发生巨大变化:
周身水汽腾起幻作青碧蛟夔桀骜甲,
手中弯刀扭曲炼作漆炔狰狞穷奇牙,
背后藤弓化作荒渊白颚独角蟒盘缠双臂,
腰间青剑演作双头七爪水碧龙飞至足下……
身高百丈的她,对着界山,高举双臂,仰天长啸:
“我是共工!盘古!我的父!我来救你!”
……
“在下幸不辱命,终于证实了猜想。”
诗奴晕晕乎乎站起身,脑门上顶着一个大包。
“诗奴,可疼了吧?”谷玄秀抓着孟极的尾巴走来,“你太用力了,阿秀听见好响一声呐,轻点不好吗?”
“秀姑娘,在下可不想再撞一次,所以就稍稍用力了些。”诗奴颇有些不好意思。
“呵,不就撞一次树吗?阿秀,没事的,你看这小子连撞了数天都没事,没傻也没疯,就是这脑门……哈哈!哈哈哈!”
千屠娇娇又开始笑得前俯后仰:
“抱歉啊各位,实在是忍不住了,哈哈哈……”
这下闻鳞终于是看懂了。
难怪这几天大家看他眼神都怪怪的,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顿时气笑道,“你们还真是无聊啊,尤其是你,”他没好气地瞪了那正在癫狂大笑中的女人一眼:
“千屠大人,你很闲是吗?”
“哼,臭小子,你以为我愿意陪你在这耗着啊,还不是为了我的阿秀!”千屠娇娇闻言止住笑声,一把将谷玄秀揽入怀中,面色阴沉地将手指一一点过众人:
“不算听话的诗奴,你们几个,你是脑子有病,醒不来的那家伙是个白痴,老流氓是个死变态,还有那个”她斜了一眼远处的葫芦,“你那个深不可测的魔王朋友……你们一个比一个有问题,我敢放阿秀一个人在这里吗?”
“娇娇”
少女才说两个字,就又被千屠娇娇的胸口捂得死死的。
“阿秀,你别说话,看着这几个我就火大!”千屠娇娇越说越气,“整天无所事事,虚度光阴……要不是阿秀的大劫,我才懒得管你们,早就走了,去那飞虹天尺——啊!!!”
千屠娇娇突然惊叫,表情变得万分精彩。
众人本就一直在望她,这时当然将她的脸色变化看在眼里。
闻鳞问出了大家心中所想:
“千屠大人,你又怎么了?”
“阿秀啊,我有要事在身,要马上离开了。”
没有理会闻鳞,千屠娇娇对怀中的谷玄秀可怜兮兮地道: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反正你的大劫应该也没这么快来的吧?”
“可是……我……”谷玄秀有些为难。
“阿秀,你就先随这个疯女人去吧,”这时闻鳞道,“我一找到獠,就来寻你。”
“真的,你不骗我?”谷玄秀循声望去,“你真的会来找我?”
“嗯,我说到做到。”
“你这小子虽然有病,但总算还明事理。”
千屠娇娇眼见闻鳞识相,便也没有计较闻鳞趁机喊她疯女人的事,她转脸又对诗奴道:
“破军,你也随我一道走吧,青丘之事已了,你也该回去了。”
“可是……北城子师兄他”诗奴迟疑道。
“北城子早就死了,我们之前便见过他的尸体,他不是血树妖杀的。就算是,你也打它不过,何苦白白丢了性命?”千屠娇娇肃然道:
“更何况,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我明白了。”
诗奴脸上浮出哀色,又即刻收敛,他重重点头道:
“千屠,我跟你回去。”
……
“如此,我就不送你们了,后会有期。”
“嗯。”
“闻鳞兄弟,后会有期!”
“你一定找阿秀啊!阿秀在戮野城等着你!”
“嗯,阿秀,戮野城,我北落闻鳞,一定会去。”
当那行人远去,身后传来鬼祟声响。
闻鳞回头,嘴角抽搐着。
“我说,老兔子,你一天都没和我说话了,干嘛要躲着我?”
“别!你别走过来!”
“我说你有病吧?逃什”
“啊!怎么可能!!这里怎么会有狗屎!!!嗷呜!!看来果真是孽缘啊!!”
“……”
闻鳞摸了摸头,“这老兔子有病吧……”
他一脸困惑地向勾魂夺魄下走去。
随即跑起……
咚!
……
悉悉索索
“咦,孟极是你吗?你怎么又回来了?”
“萌极!”
“啊!原来你要跟阿秀一起走啊?很好呢!”
谷玄秀握上了孟极的尾巴。
又缓缓走了百多丈,千屠娇娇有些受不了了:
“阿秀,这白兽蛮听你话的,你怎么不骑着它?”
谷玄秀转脸,脸上露出很奇怪的表情:
“孟极是朋友啊,阿秀怎么可以骑着朋友呢?娇娇你会骑着阿秀吗?”
“……阿秀你是这样想的吗?”千屠娇娇眨了眨眼。
“对呀!孟极就是好朋友呐,可以给我带路!嘻嘻,对吧,孟极?”
“萌极!”
“……”
白娇娇望着一脸傲娇的白兽,与洋溢着欢乐的少女,竟是无言以对。
“千屠大人,阿秀姑娘很善良呢!”落在后面的诗奴笑道。
“嗯?”千屠娇娇转头狐疑地看了一眼,嘴角便有了一抹坏笑,“我说破军,你不会是对我家的阿秀有意思吧?”
“……”
又行出不远。
“阿秀,你不是说那小子最近还有一劫吗?走之前怎么不提醒他?”
谷玄秀沉默了一会才道:
“闻鳞他不让我说的。他说有些事,注定是要发生的,是需要去勇于面对的,靠逃避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如果每次都靠着阿秀去避开劫难,他害怕会依赖上阿秀,从而失去独自面对的勇气。”
千屠娇娇闻言点头道:
“看来这小子还真有点自知之明。”
“而且”谷玄秀欲言又止。
“而且什么?”诗奴一旁配合着发问。
“……而且他最近的大劫实在是太多了!阿秀也算不清呐!呜呜呜……”少女哭丧着脸道,“阿秀真的好没用呢!呜呜呜……”
“……”
“……”